【行在別處】河壩林 穆斯林的“星月”世界

 

在拉薩，關于丹杰林、措美林、功德林、次角林、河壩林等地，問任何一位拉薩人，他們都可能會為你指點得清清楚楚，但你若問一下這些“林” 是什么意思，就沒有多少人能回答出來了?！傲帧本褪恰傲帧?，還能有什么意思？

當拉薩尚被稱為“吉雪臥塘”、拉薩河邊還是一片沼澤時，在沼澤之上，零星有一些高地露出水面，漸漸成為人們圍居和玩耍的地方。這就是“林”的由來。西藏日報社藏編部的老師們解釋說，其實對“林”的翻譯，高地、洲、區(qū)域、園，甚至說成林卡都對，就看你在何種語境中用了。

我們收集的這些“林”都具有相當“隆重”的歷史背景，也都尚存于拉薩市區(qū)的地圖上，但我們在實際的采訪中卻發(fā)現(xiàn)，從外觀上看，不管它們曾經(jīng)多么輝煌，現(xiàn)在的它們似乎都已經(jīng)乏善可陳了。如果不肯閱讀它們的歷史，它們將會是何等平凡。如寶玉蒙塵之后，有待人將它們重新拭亮一樣，此次我們的意圖，只不過是在做努力拂拭的工作……

河壩林 穆斯林的“星月”世界

河壩林大清真寺。（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

早晨7點多，來自山南的老阿媽拉姆在兒媳婦的陪同下，又要出門去轉經(jīng)了。她們轉的是拉薩的“外圈”轉經(jīng)道“林廓”。當她們經(jīng)過清真寺時，附近賣糕點的、賣肉的、賣雜貨的店面里也都紛紛出現(xiàn)了忙碌的“小白帽”。拉姆的兒媳婦在糕點店里買了些糕點就出了東孜蘇路，而我則繼續(xù)在東孜蘇路上轉悠，尋訪這里的老人以及見證著河壩林變化的老建筑。

彎月塔樓，蒼松翠柏，門柵上端用阿拉伯文、藏文、漢文所寫的“清真大寺”字樣在清晨的陽光下發(fā)出幽幽的光，這就是西藏最大的清真寺了?！独_文物志》上說，拉薩清真大寺始建于清康熙五十五年（公元1716年），清乾隆五十八年（公元1793年）進行擴建，并形成規(guī)模。而詢問了幾位回族老人后我才知道，該寺雖始建于康熙年間，但后來毀于幾場大火，現(xiàn)在的建筑是1959年重建的。也正因為該寺處在拉薩老城的東南角，我想起了青海一位阿訇所說的話：漢地回族居民，每新遷一地，往往選擇在城的東南隅而居，拉薩的回族居民也保留了這一特點。因為清真寺是穆斯林政治、文化和社會活動的中心，清真寺周圍就成為回族居民最集中的聚居地。前日我從一位白胡子回族居民嘴里得知，河壩林是拉薩回族居民的最大聚居地。

 

在“白胡子”搬出的《中國回民大辭典》上說：公元11世紀左右即有穆斯林入藏。隨著各民族交往，居住在甘、青、川等地和克什米爾以經(jīng)商傳教為主的穆斯林，跨越山川河流到雪域高原，并與當?shù)夭刈逋ɑ椤！鞍缀印币哺嬖V我，由于西藏最早的穆斯林多來自克什米爾，故當時的藏族人統(tǒng)稱穆斯林為“卡契”， 而他們這些從甘、青等地來的漢地回族居民則被稱作“甲卡契”（藏族人民稱漢地及漢族人為“甲”）。但當我問起現(xiàn)在還有沒有藏族血統(tǒng)的回族居民時，“白胡子”說早就不考究這個了……

在我掌握的許多藏回交融的故事中，有一個故事最為貼切。據(jù)傳，五世達賴時期，有一位來自克什米爾的阿訇來向達賴辭行，達賴問他為何返回？阿訇答言：“此處無落腳之地?！边_賴即派人在落多橋射箭賜地，于是在布達拉宮西面有了穆斯林的“落腳之地”，被稱為“卡契園”（箭射之處為居）。在羅布林卡路還有一塊穆斯林墓地和一座克什米爾禮拜堂，入門時即可看見的水泥塑成的弓箭，仿佛還在訴說著“射箭賜地”的故事。而“白胡子”說，西邊的那是克什米爾穆斯林，他們的墓地在奪底村。至此我才理清楚頭緒：最早的時候，拉薩的穆斯林多來自克什米爾，后來，漢地回族居民陸續(xù)到此，并在拉薩老城的東南角聚居起來。并且，那時的拉薩人把穆斯林分為兩類：一類稱為八廓卡契，他們就是后來回原籍的克什米爾穆斯林，他們的“落腳之地”雖然在布達拉宮西面，但他們大多居住在八廓街做生意；另一類稱為河壩林卡契，也就是今天聚居在拉薩古城東南的回族居民。原來的時候，拉薩河的河床就在如今的清真大寺附近，河堤北岸聚居著眾多回族居民，人們便稱作河壩林卡契。而拉薩回族居民就是在那個時期結合的藏回家庭和八廓、河壩林卡契家庭的后代。

當太陽漸漸灼熱時，東孜蘇路也嘈雜起來。規(guī)模大不如前的舊貨市場和菜市場最為熱鬧，隨蟲草季節(jié)漸漸增多的收購、售賣蟲草的回族人也戴著草帽在清真大寺門前轉悠著。一個提著900根一斤的上等蟲草的藏族小伙剛剛在人群中顯露，就被眼明手快的幾個人以5.5萬元的價格給哄搶一空。前日和我聊了許久的“白胡子”依舊坐在牛肉攤前搖著繩條驅趕蒼蠅。他說現(xiàn)在老了，只管看看店面，其他的都不管了。但當說到自己年輕時怎么做販肉生意的時候，“白胡子”還是顯得非常興奮。在他的敘述中，我又得到許多信息：原在河壩林一帶的“卡契”在拉薩仍然經(jīng)營傳統(tǒng)的屠宰、種菜、磨面、開飯館，甚至裁縫等生意，并一代代傳承下來，即使后來有很多回族人轉行做起了工藝品古玩生意，也都是轉戰(zhàn)八廓街，所以在清真大寺附近的經(jīng)濟格局基本沒變。很多回族人在很小的時候就跟著長輩一起學做生意，從小練就精明能干的本事。但后來，他們的生意也越來越不好做了，就連小小的賣菜生意都有了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