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都——藏族苦樂與共的民間社團

   “吉都”是藏族群眾自愿結(jié)合的一種民間社團,也是藏族生活習(xí)俗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過去吉都在藏區(qū),尤其是衛(wèi)藏一帶如天上星辰,名目繁多。目前這一民間文化現(xiàn)象雖仍在延續(xù),但從內(nèi)容到名目、數(shù)量等方面都沒有過去豐富、眾多,所以現(xiàn)今為人們少知。在此,筆者就所了解的有關(guān)吉都情況作一介紹。

    多種形式的“共同樂苦會”?！凹肌?藏語意為“樂苦”即“共同樂苦會”,多為民間互助的群眾團體。藏區(qū)民間,尤其是城鎮(zhèn)中的為數(shù)不少的平民百姓都愿加入吉都,目的在于找尋集體的歡樂,得到眾人的資助,尋求心理的慰藉。吉都一般是由十個以上的中下層平民家庭組成,因為只有他們才需要眾人在人力、物力上的幫助、支援。大部分吉都有兩位管事(基巴),由該組織成員輪流當(dāng)值,時為一年。吉都內(nèi)部活動時所需的人員和安排,全由管事負責(zé)。

    吉都分兩類,即宗教類和非宗教類。宗教類的如次久吉都、喇嘛確巴吉都、西卓吉都、迎確曲卓吉都、寧乃吉都、瑪尼吉都等等;非宗教類的講究很多,有按性別分的,如男性朋友吉都、女性朋友吉都;有按職業(yè)分的,如商人吉都、木匠吉都、石匠吉都、鞋匠吉都;有按民族分的,如漢裔吉都、回族吉都;有按興趣愛好分的,如朗瑪吉都;有按地域分的,如拉米吉都;還有以互助形式為主的越貴吉都等等。下面介紹幾種吉都及其主要活動。

    十日會，次久吉都。次久吉都的成員信仰寧瑪教,全藏區(qū)分布最廣,數(shù)量最多。其名稱是以日期命名的,“次久”即“十日”之意。該吉都成員每月十日和二十五日舉行活動。相傳蓮花生修建完桑耶寺,藏王赤松德贊問何時能見到您的尊容時,蓮花生說十日和二十五日你們向我祈禱,就能見到我?！渡徎ㄟz教》云:“十與二五值吉日,金剛真言布妙法;上弦初十日方初,乘光行空實蒞臨”。從此西藏寧瑪教的信徒在這兩天舉行次久祈禱活動,藏區(qū)次久經(jīng)堂也較普遍。拉薩地區(qū)的次久吉都一般都由20個以上的家庭組成,管事每年兩人,成員間互稱“次久曲卓”,即次久教友。條件較好的吉都共同財產(chǎn)有:蓮花生慈面銅像一尊、兇面銅像一尊、觀世音千眼千手佛像一尊、嗩吶、銀制法器一套、白盞燈具一套、野牛角酒壺兩個。每月十日輪流在各成員家舉辦全體人員參加的次久活動,輪到哪家,便由管事按清單把佛像和法器從上次舉辦活動的人家請到哪家。九日那天,這家把多吉扎(山南寧瑪派的一個寺廟,拉薩大昭寺內(nèi)有該寺常住僧人)的喇嘛請來做各種“多瑪”(施食)、“措”(會供食)和“慈日”(祈禱長壽的念了咒的面丸)。此后一連舉行3天的宗教和娛樂活動。十日那天喇嘛念經(jīng),參加者每人帶一盞酥油燈、一捆香料,并一同念經(jīng)。第二天主辦家給本吉都成員及自家親朋好友送措并請眾人來玩耍兩天,這時非該吉都成員只要被邀請,也來參加。這是花銷最多的時候。正如俗話說的“次久輪流破財,次久輪流請客”。市內(nèi)的次久吉都在藏歷正月的大法會和二月傳小召期間,還要給大昭寺的釋迦牟尼和觀世音佛像涂金,給松贊干布塑像前的酒盅里換青稞酒,這也是該組織的重要活動之一。那天全體成員盛裝進入大昭寺,在吉祥天母、蓮花生、松贊干布、文成公主等佛神像前,依次唱頌贊諧欽并跳舞。頌贊蓮花生時唱道:“西扎峰高又高,山峰頂立天梯;蓮花生俊又俊,門孜布做垂簾;右側(cè)坐有空行母,益西措杰空行母;左側(cè)坐有神妃子,門達熱瓦神妃子”。

    供奉宗喀巴和釋迦牟尼的社團喇嘛確巴吉都是一個信奉格魯派的組織,每吉都一般由10個以上的家庭組成,每年由兩個家庭的當(dāng)家人輪流當(dāng)管事,年內(nèi)的活動和成員家中遇有災(zāi)、喜事,都由管事安排處理。各成員家庭依次輪流操辦一年的宗教活動。實力較雄厚的吉都,共有財產(chǎn)多為一尊銅質(zhì)宗喀巴像和一套宗教用具,實力較差的有宗喀巴唐卡一幅,宗教用具一套。這些共有財產(chǎn)輪流供在這年當(dāng)管事的家中。該組織每年有兩次重大的活動:十月二十五日,噶丹阿曲即宗喀巴圓寂日舉行一連3天的宗教活動,頭一天念經(jīng),第二三天玩耍,最后半天由管事結(jié)算本年收支,并商量如何幫助有困難的成員家庭;七月十五日起集體過5天的林卡,沐浴節(jié)過林卡兩天。

    迎確曲卓吉都,“迎確曲卓”意為換圣水的教友。該會在拉薩城內(nèi),由十幾個家庭組成,管事由成員家庭的主人輪流擔(dān)任。該吉都的主要活動是,給大昭寺內(nèi)供奉的釋迦牟尼換圣水;主要特點是,每家都有專門供換圣水時用的銅水桶。每月的十五日和二十五日,眾成員將盛水器皿擦干凈,由管事帶領(lǐng)到拉薩河背水,水桶用潔凈的白布遮蓋以防弄臟。換圣水一次用水10桶,換下的水背到林卡中,那里有人爭搶著要去,用來洗頭發(fā)和飲用。一年中最隆重的活動在七月十五日。那天全體成員穿上盛裝,佩戴裝飾,到大昭寺給釋迦牟尼像涂金、換圣水,給松贊干布敬換酒盅,然后一婦女手端銀酒杯,一婦女手持銀酒壺,數(shù)人背上酒桶,幾人拿五彩經(jīng)幡,唱著藏戲繞八廓街轉(zhuǎn)一圈,邊走邊給熟人敬酒,走至林卡,一連5天玩耍。過林卡的開支是由這年當(dāng)管事的人家支付。而管事的開支則用組織“越貴”來解決(“越貴”在下面專門介紹)。由于十五日那天用酒量極大,這天每個成員家庭都要拿出兩桶青稞酒。

    閉齋會,寧乃吉都。寧乃吉都凡藏傳佛教徒都可以參加,成員互稱寧乃教友?！皩幠恕睘榻〗?持戒的一種)的意思。這是戒律最嚴(yán)格的宗教類吉都,其8條戒律規(guī)定:“從今不作殺生事,謊言不從口里出,不事交媾除淫念。百端禍?zhǔn)掠删破?滴酒不沾嚴(yán)守戒,不墊不坐厚高席,不吃不飲過頓餐,香料飾品皆拋棄,休作歌舞尋娛樂。”守戒人在守戒時必須嚴(yán)格遵守這8條戒律。守戒時成員大部分去寧乃佛堂受持近住戒,也有少數(shù)人在家中守戒。俗人從守戒前的一兩個月起就夫妻分居,守戒的前一天洗凈身體,換上于凈衣服。到佛堂守戒者,進佛堂前先用侍徒給的水漱口,表示從頭頂開始洗凈全身污垢。進佛堂后先磕3個頭方才入坐,且坐墊不得超過一肘高,入戒人口念皈依經(jīng)和發(fā)菩提心誦經(jīng)后,活佛來授住持戒,受戒人保證在此期間嚴(yán)守戒律。守戒期間隔天禁食、隔天禁食禁言,進食的那天只吃午餐,而且要求肚子里的1/3為食品,l/3為水,1/3空著,禁止吃葷。午餐后允許喝水,但不能吃用牙齒咀嚼的食品。禁食禁言的一天里,除了念經(jīng)外不許出聲,不能吞咽口水,有些人守戒期間肩上垂掛一布條表明自己在守戒,以免別人誤會。守戒時間為白凈雙8天(一禁一放共16天)。薩噶達瓦(藏歷四月)期間,拉薩大部分寧乃教友守白凈雙8天,傳召大法會期間守雙二或三天,六月里守雙一或二天,九月降神節(jié)時又守雙一二天。農(nóng)村除了薩噶達瓦、傳召和其它時間也有守白凈雙8天的。這期間按教規(guī)要磕很多次頭,守戒的最后一天,舉行次久儀式(做供品,吃齋),表示對佛的答謝,也是對眾教友的慰勞。守戒嚴(yán)格的俗人,在結(jié)束守戒后一兩個月里仍堅持夫妻分居,不近異性。

    供奉地方神的社團拉米吉都:參加該組織人員的范圍很明確,即屬于一個地方神管轄的人,所以它的成員承襲性很強,如一個家庭幾代人居住在某地方神管轄范圍內(nèi),那么這些人都屬于這個地方神的人,吉都成員也代代嗣承。僅拉薩就有嘎瑪夏地神、熱加贊康地神、巴朗雪地神、熱爾色地神、旦吉林地神、布德康薩地神等。各地方神的祭祀時間不同,它是先前由各地神漢降神時,以神的意志確定的。如五月十五世界煨桑日,是嘎瑪夏和熱加贊康兩個地神的祭日,那天在林卡薩巴架起一高一低的兩個座位,迎請兩位神漢來降神。屬于這兩個拉米吉都的成員邊請神漢降神邊過林卡,不是該吉都成員而屬于該地神管轄的人也都要到林卡去給地神獻哈達。

    漢族后裔和經(jīng)濟互助也有吉都漢裔吉都;這種吉都又分幾支,如“祭神會”、土地會”、“慈善會”等,成員都是由西藏的漢族及其后裔組成的。每個吉都由十幾家組成,有兩個管事大爺,而拉薩所有漢裔吉都又選兩個管事,人稱“選員”,以協(xié)調(diào)各漢裔吉都事務(wù)。拉薩的土地會每年到扎基拉康祭祀扎基拉姆,是時的念經(jīng)等其它作法都依藏傳佛教的儀軌。人死后,按漢族的風(fēng)俗辦喪事,依藏族的習(xí)俗進行宗教活動。適逢清明節(jié)都到墓地掃墓、燒紙錢,夏天各吉都過幾次同樂的大型林卡。慈善單刀會每年則到關(guān)帝廟去祭祀。

    越貴吉都:這是非宗教類的經(jīng)濟互助組織,具體作法是成員每月碰頭一次,并拿出規(guī)定的錢數(shù)擺放在寫著個人名字的布條上,再擲骰子,由骰子的點數(shù)確定這些錢屬誰所有。已經(jīng)中骰得過錢的人,下回只掏錢不參加擲骰,押錢時要加上若干利息。這樣無論先后,所有成員在一輪中都能得到一次錢。如果會員中有人急需用錢,可以私下調(diào)劑。這種活動其它種類的吉都也用,以解決主辦活動家庭的經(jīng)費來源等。

    表演民間歌舞的社團朗瑪吉都:該會成員以民間藝人為主,常住人員十幾個。它的突出特點是,無論貴族、大商人,還是平民百姓均可參加,其共同點是愛好音樂舞蹈。他們平時的活動是集中學(xué)習(xí)樂器,并唱歌跳舞。舊時薩噶達瓦十五日,全體地方政府官員要集體轉(zhuǎn)經(jīng),當(dāng)來到龍王潭時必須乘船游轉(zhuǎn)龍宮一圈。這時朗瑪吉都的藝人們也坐船隨后,并唱歌奏樂,然后在宮殿長廊里給官員跳舞唱歌,以取悅龍王,祈求這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平日里常住成員還被請去獻藝助興,如“噶廈游園”、“沖廓夏游”、“孜雪夏游”,或誰家過林卡、哪人升官、辦喜事等,用這些活動的收入維持生活。有條件的成員也送些糧食和錢財。該吉都有兩個管事,每年八月全體人員過林卡7天。

    吉都的紀(jì)律和習(xí)俗。吉都的紀(jì)律是嚴(yán)格的,有些甚至以文字記錄在案:如規(guī)定一家之長參加的會,別人就不能代替;有事必須聽從管事的安排;做事時不許挑輕撿重;出殯時,成員都到規(guī)定的路線點香送殯;有活動時,燃一虎口(一把)香以計時,香滅后才到的人就得按規(guī)定被罰,也有的吉都集合時間以早晨拉薩西郊堅布烏孜山頭陽光初照為準(zhǔn)點。每個家庭都有固定的交往圈子,無論遇到何事,往來人員都是穩(wěn)定的,除了親朋好友就是本吉都成員。吉都成員繼承性較強,由于代代相傳,各家庭、家族間非常熟悉、了解,人們之間關(guān)系和睦、友善,故成員間姻親越來越多。以上是主要吉都及其基本情況,它們雖主旨不同,各有特點,但其共同點除了同樂外,更重要的是一成員家有難,眾人相助,例如主辦家庭中沒有地方搞宗教活動,有條件的家庭就提供場所;有的老人子孫不孝就說“你對我不好也不怕,反正有吉都來處理后事”。這就是吉都的吸引力所在。藏族有句諺語“樂時同吃山頭草,苦便同飲洼地水”,便是吉都最貼切的寫照。一個民族的風(fēng)俗習(xí)慣是長期文化積淀的結(jié)果,藏族社會的吉都不知從何時開始,但它對于藏民族生活習(xí)俗的影響匪淺。至今,衛(wèi)藏一帶的人有的一連幾天過林卡、在家中聚會,有的教友們一起去朝圣、去隱居修行等等,這些作法都透有些許吉都的遺風(fēng)。

    來源：西藏文化網(wǎng)

    （責(zé)任編輯 次仁央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