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 高原最美的夏天

   近一年來在代碼中摸爬滾打，我已忘掉了多少次在游記中，在日記里寫下《最后一次遠(yuǎn)行》。什么是遠(yuǎn)行？似乎與我現(xiàn)在的生命已經(jīng)毫不相干了。直到訊，那個我們都很熟悉的訊，騎了車從上海過來找我。我還在加班呢，從公司出去接他，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他坐在昏黃燈光下的街道邊，一旁是風(fēng)塵仆仆的單車……我仿佛一下子就走回到那個無比無比遙遠(yuǎn)的從前。我承認(rèn)我的精神受到了嚴(yán)重刺激。工作中的什么責(zé)任、薪酬、重?fù)?dān)，平平靜靜的沉入了爪哇海底，空闊的視野內(nèi)是一片海市蜃樓般的牧歌田園。訊暑假里要騎車去拉薩，我決定跟著他跑一段。一步一步磨下來，我居然請到了一個月的假。七月，這個夏天能有多精彩？我從南京飛到了成都。

    成都平原

    到成都的當(dāng)天下午就去買了一輛車。用龍娃子的話來說，這輛車很“花”：橙黃色的車身，鮮紅色的車胎外緣，車架較低，顯得坐墊非常的高。我對這車倒是很喜歡，既然自己不能鮮艷奪目，那么就讓愛駒來實(shí)現(xiàn)心愿羅！傳奇的青藏公路的起點(diǎn)，連單車店的老板都不一般；一看就說我們像是“騎遠(yuǎn)路的”，指點(diǎn)著伙計(jì)該怎么怎么給我們配車，還說著什么什么時候又有誰在他這里買了車騎到北京等等。成都真是個奇妙的城市，奇妙就在這么大，這么現(xiàn)代化，而且離這么高的青藏高原這么近。

    第二天上午準(zhǔn)備了行李，出去買了一些東西，下午我就急著要出發(fā)。訊并不想趕得這么急，但又拗不過我，于是只好在小館子里吃了一頓很便宜，但又很正宗的川菜之后，推上單車，６月３０日下午２點(diǎn)４５分，正式從成都出發(fā)了。

    在出城的地方，算是川藏公路起點(diǎn)吧，我和訊留了影。背景是很大一幅藍(lán)底的路牌，指明了川藏公路與成溫公路的分岔。

    太陽很大，但是不熱。陽光下綠色的稻田非常漂亮。第一個騎車的下午，我騎得有些費(fèi)力，盡管這全是成都平原的平路！成都到邛崍只有７０多公里，最后１５公里我?guī)缀躜T不動了。晚上就睡在邛崍，這城市比較大，比較熱鬧。

    從邛崍出來的早晨，跟所有在四川騎車的日子里出來的早晨一樣陽光明媚，萬里無云。起初的途中有一些小坡，賣李子的很多，紅的黃的，又大又圓。我叫道：“怎么這些葡萄這么大！”訊一陣暴笑。中午在百丈湖吃飯，天氣有些躁熱起來，我們找地方睡了半個小時覺。再下了很長一個坡就到了名山縣。名山縣并不大，城南有一座以產(chǎn)茶出名的山叫做“蒙頂山”，又叫“蒙山”。這一帶路邊有很多地方曬釀酒的臊子，很濃的一股酸味；在邛崍到雅安的途中，我們還碰到兩個河南人騎車去大理，沿途給人們修千斤頂，有趣吧？出名山后就是“金雞關(guān)”，關(guān)隘前面公路盤盤繞繞了幾下，但不長；然后又是一個大下坡就到了雅安。

    雅安與公路有青衣江相隔，是四川有名的雨城，古稱“天漏”。我們要寄明信片，進(jìn)雅安城轉(zhuǎn)了一圈。雅安城并不大，但給人的感覺不錯，特別是遠(yuǎn)遠(yuǎn)的隔江望去時，倚山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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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雅安后便是一個沿著青衣江的峽谷，峽谷有數(shù)公里長，公路有一些起伏，陡的地方坡還不小。就短短的這一段峽谷中我們居然遇到三隊(duì)軍車，這也是我們第一次看到軍車，它們遠(yuǎn)遠(yuǎn)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長，還要壯觀。每輛車都很新，可能是保養(yǎng)很好的緣故吧，是平頭大卡車，并不是老的解放車。每輛車上都掛著標(biāo)語，領(lǐng)頭的車還插著大旗。峽谷出去以后，就是那種夾在大山之間的狹長平地，有一些高原的大勢了，——訊說他很喜歡這樣的風(fēng)景。

    到天全以前又是一條縱深的大峽谷。對面的高山直逼逼的傾軋下來，公路下面的青衣江白浪翻滾，情形很像雜谷腦河在米亞羅那一帶，但這絕佳的公路又讓人想起九寨溝到平武的河谷。氣溫很涼爽，天色將老，我們又開始叫了起來。

    到了天全就開始下雨，并且緊跟著下了整整一天。天要下雨，這是最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只有在天全停留了一天，偶爾在它的雨巷中穿來穿去。天全是一個給人奇特感覺的地方，神秘、傳奇；高高的二郎山，刺破青天鍔未殘，而它偏偏取名叫“天全”！越過成都平原的邊緣，已經(jīng)守不住一片完整的天了。

    二郎山

    早上出來的時候還有些下雨，地上濕濕的。準(zhǔn)備行李的時候踩滑了摔了一跤，手掌根部在地上蹭破了皮，手掌還被斜著劃了很大一條口子，鮮血淋淋的。幸好訊帶了些紗布出來，旅館老板又幫忙弄了些碘酒來消毒。

    出天全后仍是一路沿著青衣江，峽谷景色與來天全時相差無異。前面零零星星的有一些野百合花，到后來有的地方則開滿了整個山崖，——因?yàn)闈皲蹁醯奶鞖舛詈诘难卤谏夏敲炊鄫砂椎陌俸?，這就是寂寞山谷中野百合的春天吧！

    公路一直都很好，略微有一些上坡。路邊村莊外的花園子里各色花朵爭奇斗艷，嬌艷欲滴，內(nèi)地常見的芍藥在這里開得像臉盆一樣大。在腳基坪吃午飯，一人一碗面，巴掌大的一塊地方打開手機(jī)居然有信號，讓人非常驚奇。和店主聊天，聽他說前些年他家房子還沒裝修的時候，有一個英國留學(xué)生過來玩，在他家的閣樓里住了一個禮拜。

    淺淺的上坡一直到兩河口。不知道路邊的小溪還是否算作青衣江，反正這里是一個較大的支流匯入口。路邊油塊牌子，指明去喇叭河自然保護(hù)區(qū)的分路。再前面就是新溝了。

    新溝也叫兩路，其位置相對于二郎山就好比是珠峰大本營所在的郎木寺相對于珠峰一樣。在二郎山隧道沒有修通之前，新溝到山口有33公里，相對海拔爬升高達(dá)1500多米。新溝是二郎山單雙日行車的一個關(guān)卡，從前所有騎車、徒步過二郎山的先驅(qū)們沒有不在新溝過夜的?，F(xiàn)在二郎山隧道通車，新溝到洞口仍然有20公里，海拔爬升低了一倍，700米。

    我們到達(dá)新溝時是下午3點(diǎn)半。是去是留？天是陰的，但還不像下雨的樣子。我們決定找回一點(diǎn)在天全耽擱的時間，繼續(xù)趕路。經(jīng)過了看到的第一個兵站：新溝兵站，我們來到了新溝的另一頭，用了一個小時一人吃了一大碗面，繼續(xù)前進(jì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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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走多久便看見前面的車子排起了長龍。以前得到的消息沒錯，從隧道口到瀘定果真在修路。所以現(xiàn)在仍然是單邊放行；等水泥路全修通，二郎山就可以正常行車了。

    走著走著，天色卻慢慢陰晦了。只記得山很青，云霧很多，沒有更多的印象。但都還是水泥路，反正埋頭踩車罷了。在一個很大的回頭彎處，可以高高的看見下面盤曲上繞的公路；這時已經(jīng)不早了，從下面關(guān)卡5點(diǎn)鐘放行的車輛趕上了我們，一路的寧靜被汽車的喧囂打破了。

    前面便開始下雨。云深深雨蒙蒙，只知道公路斜斜的爬升，路邊的懸崖深谷里全是雨霧，什么都看不見。還有一小段修路的地方，路邊的泥漿和車們凝成了一道銅墻鐵壁，從車隊(duì)的夾縫里穿過去也費(fèi)了我們好大的勁。再走不遠(yuǎn)，修路處阻塞的車隊(duì)就再次超過了我們，二郎山上又只剩下我們在孤獨(dú)的行進(jìn)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雨霧籠罩的二郎山一點(diǎn)也看不真切，只有那新修好的水泥路，優(yōu)雅而標(biāo)志，寄托著我們?nèi)康那楦小?/span>

    昏霧中看見斜上方有一團(tuán)朦朧的燈，我想是不是快到洞口了；但誰也不敢肯定，訊說那是汽車燈。再過了一段半橋，小小的轉(zhuǎn)了一個彎，就看見白霧后面分明挺立著一個藍(lán)底路牌：“二郎山隧道，2公里”，我們不由得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了一把。是啊，終于捱到了最后兩公里，只要過了隧道，一路下坡到大渡河邊的瀘定城，還不是春風(fēng)得意馬蹄輕么？

    就在這2公里中間，我們看見了舊的二郎山公路分岔口。故道荒草，靜默無聲，它流下來的泥水染黃了新路的半幅路面。我支邊的大姑媽、小姑媽曾無數(shù)次的坐車走過那條路。羅磊騎車經(jīng)過那條路。范春歌騎車走過那條路，在山頂上她失聲痛哭而路過的車隊(duì)汽笛長鳴。鐘云龍跑步經(jīng)過那條路。余純順徒步走過那條路。

    到了到了。二郎山隧道口宏偉漂亮，4176米的全長無愧為全國第一公路隧道的稱號。7點(diǎn)鐘，前面的車隊(duì)已全部鉆了進(jìn)去，而后面上來的汽車被擋在了外面，無奈的等著下一次放行了。隧道內(nèi)光照明亮，路面平闊，淺淺下坡又沒有汽車，讓我們狠狠的爽了一把。出洞后豁然開朗，居然沒有下雨！顯然還很明亮的天光讓剛從山那邊的雨霧中走來的我們感覺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眼前是一幅深山淡云的國畫長卷，回頭是從二郎山上傾瀉而下的云瀑。

    由于隧道這邊有個收費(fèi)站的關(guān)系，我們又追上了前面的車隊(duì)。開始了我們翹首期待的下坡，也開始了……修路。起先還走得小心翼翼，跳躍躲避著地面的大坑和碎石，……但后來就開始下雨了。套著雨衣，夾在汽車之中朝山下沖，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一路泥漿飛濺。天慢慢的黑了，開始還能看見的大渡河也淹沒在了夜幕之間；而腳下仍然是永無止境的下山，仿佛永遠(yuǎn)都沒有盡頭。走得非常辛苦，唯一慶幸的是夾在車隊(duì)里面，前后都有燈光可以看路?；仡^還能看見山上好幾個隱隱約約重重疊疊的回頭大彎；汽車燈光好像明滅的火把，如同初中時學(xué)過的一篇課文：《老山界》。我記得我們一直跟著一輛大郵車后面走了至少十多公里。千瘡百孔的路面，郵車在前面傾斜得讓我們心驚膽戰(zhàn)，真擔(dān)心這大塊頭來個無可救藥的側(cè)滾翻。不少地方是那種厚厚的泥漿，路面也非常窄；起初我沒在意，后來留神時才發(fā)現(xiàn)這些全是大大小小的塌方。

    快到瀘定時路更爛了，因?yàn)榇藭r路已與大渡河平行，山上流下來的淤泥全都郁積在了公路上。有卡車司機(jī)問我們?nèi)ツ睦?，聽說是西藏后直搖頭，說那邊的山“大得很”。訊沖在前面，后來聽他說也是雨水全糊了眼鏡，走得霧里看花，水中望月，最后竟把車子撂在了路邊的一個修車壕里面。

    終于到瀘定了。我們迫不及待的把車子按進(jìn)城里，逃離了這段噩夢般的行程。寧可選擇烈日下的大山，也絕不要夜雨中的修路！找到一家旅館，店老板自稱這里是內(nèi)地，真是匪夷所思。訊精神還好，上上下下去洗衣服；我則一躺上床就癱了。對了，由于手受傷，這天的衣服還是訊友情支援幫忙洗的，太勞苦功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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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瀘定康定

    下雨！下雨！！從二郎山下瀘定，是本應(yīng)鮮衣怒馬、春風(fēng)得意的一段路，卻沒想到會走成這個樣子。不僅僅是身體力行的艱苦，更是對精神意志的摧殘。我們還聽說不少人也準(zhǔn)備去康定等地，二郎山也翻過來了，走到這里卻懸崖勒馬，打道回府了。天氣預(yù)報(bào)上這一個多月來的綿綿淫雨幾乎就要動搖了我的信心，我認(rèn)為這雨要再下上兩個禮拜也不會讓我感到驚奇。走一天停一天，這一天下雨我們又沒能出發(fā)。先去看了瀘定橋，現(xiàn)在橋下鐵索上的木板已經(jīng)鋪得非常好了。以前我聽姑媽說，當(dāng)?shù)厝诉€可以騎著單車在橋上飛跑。往北走，還有一座解放初期修的索拉橋，黑黑的顏色，一看就知道與米亞羅的筑路英雄紀(jì)念碑是同一個時代的產(chǎn)物；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未用了，留作戰(zhàn)備橋。走到河對岸，不遠(yuǎn)處有個紅軍飛奪瀘定橋的紀(jì)念碑。碑附近有個“四歌亭”，本來不太出名，但因?yàn)槲以趫?bào)紙上看過，所以印象特別深。這亭造型簡潔流暢，亭中有一塊不高的四面方石，各面分別刻有《康定情歌》、《歌唱二郎山》、《我為祖國保邊疆》三首在本地廣為傳唱的歌曲；但是還有一面，作為四歌亭所不可或缺的一面，卻遲遲找不到般配的作品了。

    沒想到一覺醒來卻是一個晴空萬里的日子。早早的爬起來，準(zhǔn)備出發(fā)。有前幾天的教訓(xùn)，我們都留了一手，盡管是晴天，仍然用防水布把車后的行李包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

    瀘定城還在大山的陰影里，回頭卻能看見身后高山的肌膚在朝陽撫照下的紋理，還有帶著霞光妙曼的云。失聲贊嘆。等到出城后想回頭拍照時，山卻被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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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壓倒一切，太陽就是一切，我們由衷的贊美著明亮的陽光，沿著大渡河峽谷前進(jìn)。景色非常好！河的對岸正在急切的期待著光亮，河這岸已經(jīng)陽光普照了：明亮的山的這邊，山的皺褶在斜照下帶著深深淺淺的陰影，欲斂還菲的白云半遮著山頭，在山身上繡著暗花；山下的村落泛著藍(lán)色暗煙，與上面深邃的藍(lán)天交相映襯。對岸一律是深深的，靜默的站立在傾斜陽光交織的光幕下；而有時一線前伸的河灘又被陽光點(diǎn)亮了長長的一線，顯出一種別樣的美來。訊用他的長焦鏡頭捕捉了不少美景，而我圖方便，只用傻瓜相機(jī)拍了幾張，后來后悔死了。

    讓我們奇怪的是山上有很多的仙人掌，因?yàn)樵谖覀冇∠罄锵扇苏扑坪跏悄鞲绲奶禺a(chǎn)。山下有的路段非常窄，單車都無法與卡車并行。有時看著一條細(xì)細(xì)長長的路可憐巴巴的貼著懸崖延伸，對下面洶涌暴躁的大渡河不敢側(cè)目，很難相信這就是我們的國道！再看看路面，有的地方泥浪已經(jīng)干凝在一起了，而有的地方還有很多水洼，甚至有不少淌水的路段，下雨天走這樣一條路是不可想象的。

    走了24公里，在瓦斯離開了大渡河，溯折多河上行?？促Y料，從瓦斯上到康定海拔爬升有1000多米，足以當(dāng)一座大山了；但我們沒把它當(dāng)一座山來爬，走著也并不是很費(fèi)力。折多河是我們整個途中所見過的流得最急促的一條河，四個字：白浪滔天。不能說是雪浪滔天，太文雅了。整條河全是白色的浪花，每一滴水都爭先恐后的向下面狂奔。

    青山青天，白水白云，走著感覺很好。遇見三個摩托車手，從新疆出來，路過西藏，從四川出去——馬上該他們爽了。有一個大坡上面的路邊還有一座涼亭，坐在里面休息、喝水，人都不想走了。中午時分，我們找到一個修路的工棚湊合著吃了頓飯，再隨公路繞幾繞便到了康定。

    康定是個旅游城市，衣著時髦的游客不少；康巴漢子毫不遜色的英武，康巴女子也一如傳說中的漂亮。

    康定最出名的莫過于那首情歌，情歌里最令人神往的就是跑馬山了。跑馬山就在康定城后，海拔3000米，相對高度大約500米左右，爬得我們大喘氣。山頂跑馬場邊一幅大書《康定情歌》，是我在整個旅途中留下的最金光燦爛的照片。跑馬山上松鼠很多，松果也奇大無比，經(jīng)?？梢钥匆婇L達(dá)20公分的，我估計(jì)這里肯定有長達(dá)一尺的松果；要是下輩子做動物，跑馬山上的松鼠應(yīng)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訊持松果做了一個托塔李天王的造型，而此時我右手上的傷疤也已經(jīng)干了，但中間還露著一些紅肉，有點(diǎn)恐怖。在這長長的傷疤邊再放上一個碩大無比的松果，插上兩條纖弱的粉紅色野花，如此一張?zhí)貙懀谇橛诰埃褪亲钫鎸?shí)的跑馬山了。

    折多山

    沒有人知道折多山是什么樣子。資料上的數(shù)據(jù)非常平實(shí)，30公里上坡，1700多米的海拔爬升。在我們的記憶中，這和雪山埡口的情形差不多；又由于翻過了二郎山，我們并不太把折多山放在眼里。

    早晨出來時天是陰的。盡管雨中翻越二郎山的悲壯經(jīng)歷就發(fā)生在前天，但因?yàn)闆]有下雨，眼前沒有下雨，我們還是出發(fā)了，雖然心中有些猶豫。出城后就是很大的上坡，緩了一下，再上，又緩了一下，再上，一連有三個。中途下了一會兒陣雨，我們在一處房檐下躲了一段時間。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也想不清楚，干脆就什么都別想；用訊的話，就是：“雨停了，就走吧！”于是雨停了就接著走，在竹木青翠的山中翻上坡，仍然不時地跳下車來休息啃饅頭，仍然有司機(jī)對我們叫“好樣的，加油！”然后又下了一段比較長的下坡，再坡底我們故技重操的歇著啃饅頭。

    現(xiàn)在我關(guān)于折多山的記憶深刻，但不同的片斷重重疊疊，打亂了時間順序。好像那段下坡完了再上去不久就是折多塘了，一個藏族人的小村莊。當(dāng)時已有些下雨，前面白茫茫的一片，不過時候還很早，才10點(diǎn)多點(diǎn)。我們問了人，說是到山口還有20來公里，且途中不再有任何村莊，但有兩個道班。再問問天氣，說是：“雨不可能停的。這幾天天天都下雨，看山上云那么厚……”我們也不甘心停下來，這么早，再說還有道班，想想雪山埡口，大不了把車推過去，還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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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走多遠(yuǎn)就是第一個道班。心想虧了，押了兩個道班的寶，第一個這么快就沒戲了。再往上公路開始打折，一盤一盤的往坡上延伸。這一段比較好走，但公路已經(jīng)鉆入云霧中去了。最后一盤上去，路邊有兩個司機(jī)在用煤油噴燈煮飯吃；再往前，居然是個開闊的谷地！谷底小溪潺潺，遍野黃花，兩邊則是深色的山嶺和濃白的云霧，好一片美麗的綠地！一抬頭，一大隊(duì)的軍車浩浩蕩蕩的從云幕中開了下來，如同天兵下凡。雨也停了，我們把車扔到路邊，在草地上盡情的玩了半個小時。

    再接著前進(jìn)，走路遠(yuǎn)比寫字辛苦。不為別的，雨！雨又開始下了！從那山谷翻上來之后，景色有了變化，不再是竹木青翠，而是略顯荒涼了。有點(diǎn)點(diǎn)像若爾蓋，但又好像沒那么苦。又想起了《馬車夫之歌》：“茫茫大草原，路途多遙遠(yuǎn)……”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片灰蒙蒙的曠原中，前方似乎隱隱約約有了建筑的輪廓，天色似乎也更亮一些了……近了，近了，道班，折多山下最后一個道班到了！美麗的若而蓋，溫暖的道班！我們幻想者能在這兒再美美的吃上一碗面……

    道班是個兩層樓的建筑，朝外的是一面玻璃墻。走近了道班，我清楚的看見玻璃墻后一個正在織著毛衣的女人悄悄的撤回了屋內(nèi)。然后再任憑我們怎么叫喊，再沒有人出來；聽見的只是一條毛狗的狂吠。

    好大的雨啊！我們只有裹緊了雨衣，躲在公路對面的一間小房后面，大致可以抵擋住風(fēng)寒。午餐，我們啃完了冷饅頭，昨天剩下來的餅也一掃而光，連水也差不多喝盡了。我們在折多塘問過人，說是過了這個道班離山口也不遠(yuǎn)了。我們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著不時有車掠過，過了好久又慢慢出現(xiàn)在前面的山坡上，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而道班中的那個女人又出現(xiàn)了，就安靜的坐在那面玻璃墻后，溫暖的織著毛衣。我不能不想起范春歌，想起她在二郎山上，想起那道班溫暖燈光的小屋前的請求，那種童話中才有的美麗溫暖的小屋，那小女孩手中的火柴所能幻化出來的光芒。想起范春歌在書中平靜的述說，幾乎沒有感情色彩，跟我們現(xiàn)在一樣。

    雨不見小，但仍然要出發(fā)。我們在雨水中光滑亮潔的黑色公路上緩緩行進(jìn)，四周是蠻荒灰黑的石頭和大山。啊，我的記憶又仿佛復(fù)活了，我想起來我們怎樣穿過我們先前視野中的山坳，在毫無遮攔的曠野中怎樣找到一處公路橋涵洞躲雨。折多山，折多山，公路劃著大手筆的“之”字，濕漉漉的黑柏油路面映著我單車的影子，我愛駒的紅亮外緣鮮艷奪目。路隨著山勢盤曲上行，迷霧中還可以看見對面洪荒山崖上無數(shù)白色水流所交錯編織出的花紋。慢慢的，云又追了上來，我們又陷入能見度極低的云海中。人走得麻木了，衣服褲子濕了半邊。折多山，這就是折多山嗎？走到多高了？我們不知道。還有多遠(yuǎn)？我們也不知道。又冷，又餓，我們看不出10米遠(yuǎn)。為什么要出來？就僅僅是來翻這些云里霧里的山嗎？體力上我還能支持，但這一瞬間，我心里覺得沒意思極了。

    還路過了一個藏民的簡易棚子。早早的就看見了，料想著進(jìn)去要水喝。但是走近時，棚子前面的兩只狗卻讓我們望而卻步。一切依舊繼續(xù)，公路，山，雨，還有疲憊的騎車人。突然，我發(fā)現(xiàn)公路的上方插著幾根經(jīng)幡。經(jīng)幡？！莫不是到山口了？但公路又向前面接著走了。誰知道沒走多遠(yuǎn)就是一個回頭彎，再兩步我就看見了高聳的標(biāo)牌，密集的經(jīng)幡，風(fēng)雨迷霧中它們破舊古老，如同遠(yuǎn)古的遺跡……

    折多山啊，高原的關(guān)隘，這4298米的山口，似乎早已永遠(yuǎn)迷失在下面風(fēng)雨迷霧中的山口，如今展現(xiàn)在眼前，我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來不及我們更多流連，路一轉(zhuǎn)便開始了下山。雨小些了，風(fēng)卻很大。遠(yuǎn)遠(yuǎn)望去，下山的柏油路在雨水中閃閃發(fā)光，蜿蜒著流淌成一條河。這種天氣，用笨重的機(jī)械相機(jī)是沒法拍照的，好在用我的傻瓜相機(jī)還比較方便，于是記錄下來一些當(dāng)時的情形。

    順著公路一盤一折往下沖，順風(fēng)還好，逆風(fēng)時人都凍得麻木了，全身的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像是生了銹。我們從來沒有在這么高的山上順著這么好的公路以這么快的速度往山下滑行，但是這個冷啊，我寧愿回到鷓鴣山，在燦爛的陽光下，幸福溫暖的劇烈顛簸著慢慢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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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口那一程急劇下降的路段結(jié)束之后公路就平坦多了，進(jìn)入了牧區(qū)地帶，也就是真正進(jìn)入了青藏高原。淺山、草地、黃花、牛羊，牧區(qū)的景色非常漂亮；雨中的空氣無比澄澈，青山原野一塵不染。又來到了我們夢想中的高原，看著眼前這些空曠巨大的連山，一時感覺還有些不習(xí)慣。

    是的，那些藏青色的山坡是這樣的漂亮，大片沿綿純凈的顏色刺傷了我們早已習(xí)慣于城市中破碎跳躍色斑的眼睛。河灘上開著黃花，草地上放牧著牛羊；沿河點(diǎn)綴成片的樹林，還有藏人方方正正的石頭房子。路邊有青稞田，那特有的淡青色是如此的柔和，在風(fēng)中一波一波的漾著碧浪。我們拿著先行的騎車者們的資料，上面說這一帶是整個川藏線中景色最漂亮的地方。

    又開始了與藏民打交道。有小孩跑到路邊，揮手向我們致好。一個老人站在自己的院落里，對我們做著睡覺的手勢，請我們到他家去休息，我們也打著手勢友好的謝絕了他。經(jīng)過一處大的白塔，路勢一轉(zhuǎn)，景色又不一般。明快的草坡上伸延著深色黑樹林，給山穿上了秀美的花衣。溪流潺潺，公路在楊樹的簇?fù)硐律煜蜻h(yuǎn)方。活潑的馬駒跑過公路，回到母馬的身邊吃奶……

    天色漸暗，我們終于看見了前面那片依稀的村落。新都橋嗎，是新都橋嗎？就算不是，我們也不想再走了。

    就是新都橋。過了兵站再往前，這里出乎我們意料的熱鬧。

    第二天我們沒有繼續(xù)前進(jìn)。下午，我們往返40公里，又回到折多山腳下，在高原牧區(qū)里玩了個夠。我們在路邊洗車人的小房子里躲雨，跟掏鳥蛋的藏族小孩子學(xué)藏話，與牧牛的老大爺合影，看了木雅天葬臺，拍攝牦牛、青稞田。青稞田里勞動的藏族姑娘主動叫我們過去玩，和我們合影、玩耍。藏族姑娘的名字叫“央吉志瑪”，我們學(xué)會了藏語，“你好”叫“尕奪”，“單車”叫“賈打”。

    如詩如畫的高原牧區(qū)啊，現(xiàn)在是這樣的真實(shí)、自然，就在我們身邊。出發(fā)前看騎車先行人寫的資料，里面的折多山“……下坡景色極美麗，特別是水橋村一帶，可看見油畫般的藏房和青稞田……”想像中是幅什么樣的畫面呢？差別太大了！喔，我明白了！當(dāng)時想象的是一幅油畫，我是觀賞者，站在畫外；而現(xiàn)在，我卻是在畫中，點(diǎn)綴著畫面的一片色彩呵！

    雅江深谷

    又是新的一天?？缟蠁诬嚦鲂露紭蛳蛭髯?，是一條很普通的柏油路在類似內(nèi)地的竹林鄉(xiāng)村中穿行，這種熟悉的景色讓人產(chǎn)生一種奇怪的感覺，不像置身于海拔接近4000米的高原。

    但是這種奇怪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翻上一個小土坡后，公路兩邊越來越荒蕪，全是渺無人煙的荒原。這是一個雨后尚未初晴的天氣，這樣的天氣走在這樣的路上逐漸讓人產(chǎn)生一種不知所以的感覺，似乎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感覺慢慢蛻變，最后就是一種沒有更多感覺的感覺，什么也別管，徑直走吧！

    就在這種感覺中我們走過了川藏南線與川藏北線的岔口。跟紅原上的刷馬路口一樣，這個交通要地荒蕪得一無所有，只有一個很大的藍(lán)底白字標(biāo)牌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發(fā)現(xiàn)這里原來還是一個分路口。

    再前面有一些藏族村落，也是那種古老方正的兩層石頭房子。路邊有石牌，說是“俄洛”村。怪不得在以前老的地圖中，在新都橋這個位置上是一個叫做“東俄洛”的鎮(zhèn)，還果真有這樣一個地方。

    再下面要翻的就是高爾士山了。這山名字怪怪的，地圖標(biāo)明的海拔是4312米，看上去比折多山還要高，實(shí)際上因?yàn)橄鄬Ω叨鹊年P(guān)系，這山的海拔爬升不過500來米，更何況山后面就是雅礱江峽谷，我們的態(tài)度還是比較樂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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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我們高興的是，到山腳下時我們發(fā)現(xiàn)公路新鋪了柏油！向前面看去，并沒有什么高山。時間還很早，在山下停下來休息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冷?？羞^饅頭補(bǔ)充能量，我們就開始正式爬山了。這山其實(shí)就是個大坡，順著山勢打了幾個折?？斓缴巾?shù)臅r候，還出現(xiàn)了淡淡的太陽。山在陽光下很漂亮，同樣的，山頂是碧柔的草毯，草毯下是深色的林木。與眾不同不同的是，這山的灌木有深深淺淺顏色，色如蒼松的墨綠，淺如翠竹的淡綠，還有一些帶紫、偏紅的綠色；而山坡上不時有些地方露出土色，整座山就如同批上了斑斕的彩衣。就這樣大概繞了五六個較大的彎路，公路就到了一處可以俯瞰群山的山脊。大約是初晴的關(guān)系，這里可以看得很遠(yuǎn)，并且極目所見都非常清晰。遠(yuǎn)遠(yuǎn)望去，天邊的山都是一般高矮，哪里還能知道我們是從哪個山口翻上來的？沐浴在陽光里回想前天的風(fēng)雨，更覺感慨無限！

    來到山頂，公路標(biāo)牌是4412米，出乎我們的意料。這里是一大片平地，開遍了淺淺的黃色小花。再看其余的山，則是一種蒼茫的大氣，要么是一派天地玄黃的石坂，要么是一派藏草蔥蘢的斜坡，跟我們上山那邊的景色截然兩樣。

    天氣無常。剛才還享受著溫暖的陽光，而現(xiàn)在我們上山這邊的云令人恐懼的陰沉著上涌，不一會兒就看見我們左邊的山頭上暴雨傾盆。風(fēng)吹在身上，好冷。雨！我們匆匆拍完照，便急急的往山下趕。

    高爾士山就是高爾士山，就像它的名字一樣不同一般：山口不是一條窄窄的山脊，而是有著曲線流暢的小丘與平地，上上下下幾個坡后，才來到山口的另一邊。在冷風(fēng)中的一陣飛奔，衣著單薄的我們已經(jīng)有些受不了了?；仡^看看，烏云在和我們賽跑呢！我們不敢停下來穿衣，怕一不留神成了暴雨的俘虜。前面群山沿綿，峽谷縱遠(yuǎn)，山坡上陽光像水一樣流淌著，向下沖吧！我們是夸父的孩子，渴望著再回到太陽的懷抱！

    雖然我們剛開始下沖的時候還有一些雨砸著我們，但真的，不一會兒之后我們就進(jìn)入了陽光的領(lǐng)地了。太陽照在身上的那個溫暖呀，簡直是難以言表。在確信脫離了雨區(qū)之后，我們停了下來開始午餐。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們休息的這附近居然有很多看上去非常古老的松樹，而且長得很高。太出乎意料了！在我的想像中，高爾士山頂如此荒涼，那再往里面走，不就更加的“高原”，更加貧瘠了嗎？而山下居然郁郁蔥蔥，全然和內(nèi)地一個樣?，F(xiàn)在想想，應(yīng)該是因?yàn)檠诺a江河谷的原因吧，還能夠輸送一些溫暖潮濕的水汽到這里面來。來來回回幾個大彎轉(zhuǎn)下去，就是一個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小溪的源頭。公路順著小溪一路下奔，車子帶著我們向雅礱江沖去。四周全是高山，正午的炙熱陽光下縮短了深色陰影的懸崖；蔥郁的林木，太陽越過懸崖透射下來，我們就走在茂密的山林中。有時地勢開闊一些，就有定居的藏民，永遠(yuǎn)是那種石頭砌成的上好的方方正正的兩層房子，有一些小片的青稞農(nóng)田。途中遇到兩次雨，第一次在樹下墊著塑料布休息了將近一個小時。雨停后接著出發(fā)，陽光的金針剛要把我們的皮膚烤焦，第二次暴雨又傾盆而下了。這一次的運(yùn)氣比上一次好一點(diǎn)，我們在路邊一個棚子里和當(dāng)?shù)夭孛褚黄鸲阌辍Ｍ?，看著雨下得那個大，密不透風(fēng)的帳簾！等了好些時間，雨一直沒停；好不容易小些了，我們迫不及待的推車下行。沒走出兩百米，后悔了。這里陽光燦爛，藍(lán)天白云，連路面都沒有濕。這邊根本就沒有下雨！

    再下面，不時還有一些水泥路。路邊藏族的房子也和上面不太一樣了，完完全全就像是內(nèi)地。雖然不時的陣雨讓人感覺不太好，但是在瞬間萬變的陽光照耀下感覺還是非常開懷的。陽光、清風(fēng)、野花，讓我如何不歌唱，就如同翻過雨霧山口時，如何才能不哭泣一樣！就這樣下，下，下，下得我們心驚膽戰(zhàn)。47公里下坡路，下到雅礱江邊，海拔一下子回落了2500多米，而明天就是江對面的剪子彎山，4200多米，又是一座折多山！

    雅江縣城就安靜躺在雅礱江邊的一座小山上，其背后的山脊上批滿了散落的長布條，蔚為壯觀。我們問當(dāng)?shù)厝?，說那是“神山”。

    騎車進(jìn)城。雅江縣城非常小，道路狹長陡峭。由于夾在高山之間，聽說在某某年的大塌方中曾導(dǎo)致雅江腹背受敵，斷絕交通達(dá)數(shù)月之久。沿街找壓縮餅干，竟沒有一家有售，看來真是年代不同了。我們找了個武裝部招待所住下來，就是一排平房，20元一間，條件很差，沒法洗澡。訊對雅江的感覺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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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后面的路，從雅江到理塘還有兩座4000米以上的山，一天不能趕到。到底怎么走，我們也不太清楚；問人說一天可以到135兵站。不管怎樣，還是那句話，先走走看吧！

    最漂亮的山

    從雅江出來便開始爬山。真是一個漂亮的對稱，一樣的是內(nèi)地一般的景色，不同的就是沿著一條小溪往上走。這次出來帶了很多的饅頭，每騎了將近一小時就停下來休息，啃饅頭，倒也其樂融融。

    就這樣休息過兩三次以后，我們看到一家道班。恰好我的水喝光了，我就提著水壺跑到道班里面去，用方言對他們說：“師傅，拼點(diǎn)水喝噻”，師傅很爽快的給了。我把水壺提出來坐在道班外面的地上下饅頭，不一會兒有兩個師傅跟了出來，和我們聊起來。他們問我們是不是重慶人，因?yàn)橹貞c話才有這個“拼”字。他們還說半個小時前才有一個重慶的女學(xué)生經(jīng)過這里，這個女生獨(dú)自一人，一路行走一路搭車，能走就走，走不動就搭車，準(zhǔn)備到四川邊疆去。剛才她經(jīng)過這里，還準(zhǔn)備行走上山，是道班師傅勸住了她，說上面有多么多么遠(yuǎn)，他們平常都不敢走路上去，……最后幫她攔了一輛車搭到理塘去了。說到騎車的，他們還說昨天也有一個騎車的經(jīng)過這里，是西安交大的學(xué)生，昆明人，準(zhǔn)備去拉薩。這是我們沿途來聽說的第一個騎車的人！

    休息了一會兒，我們告別道班出發(fā)了。上面的景色跟下面就不太一樣了，不再是林木深深，可以不見樹木見森林了。這才是真正的爬山嘛，埋頭在山下的樹林里不容易找到感覺！有開始一彎一彎的繞，是那種上了一定高度的山上才特有的那種繞彎。有一小段路邊又發(fā)現(xiàn)了古松，沒有下高爾士山時看見的那么高、那么多，但仍是非常漂亮的松樹！爬得很累，但很爽。現(xiàn)在我掛在嘴邊的口號是：“沖！”正常狀態(tài)爬山時下，我們是平均每3、4公里休息一次；而沖刺狀態(tài)下，這個距離則會被延長2到3倍。以為看見翻過山口的公路了，便咬定了一口氣開始沖，漸漸的把訊扔在了后面；盤了幾盤爬上去發(fā)現(xiàn)不是坡頂，卻舍不得停下來了，于是又朝著那個看似“真正”的山口沖去。不知不覺就這樣上到了山口處，還看見有老鷹在追逐小鳥，小鳥則非常機(jī)警的飛到公路下面的壕溝里去了。公路標(biāo)牌上赫然寫著“剪子彎山，海拔4659米”！大吃一驚！訊也上來了，抱怨著在后面被淋了雨，不得不停下來穿雨衣。指給他標(biāo)牌看，也非常驚奇。我們笑到，早知道有這樣高，出發(fā)時肯定饅頭都要多買5個！

    正在鬧鬧嚷嚷的說著，不自覺回頭看時，驀然看見一個人騎著車從山口的另一邊慢慢爬了上來！大吃一驚！看上去是個英俊的中年男子，立馬打招呼，從哪兒來？不問不打緊，一問更是嚇?biāo)懒耍尤皇桥_灣同胞！居然是兩個騎車愛好者，五六十歲了，一退休就驅(qū)車從廣東出發(fā)，經(jīng)貴州、云南，再搭車到理塘騎車過來的！他們簽證只有三個月時間，準(zhǔn)備周游全國，不過進(jìn)不了西藏。我們都很感到抱抱不平。他們看上去非常結(jié)實(shí)、強(qiáng)壯，那位帥哥甚至穿著短褲，露出一腿飽滿的肌肉。與他們聊天，彼此惺惺相惜的樣子。他們說他們平常在臺北，每個周末騎車往返40多公里去陽明山洗溫泉；又談到大陸的經(jīng)濟(jì)，這樣發(fā)展下去真是驚人，等等。最后互相寫了地址，合影留念，揮手道別。

    記得帥哥從山口上來后，談話間，還忍不住不時的回望，說道那邊的山是多么多么的漂亮。當(dāng)時只能看見淺淺的一脈，感觸不深。真待到我們從山口放車下去，忍不住擊節(jié)贊嘆！多么多么漂亮的山??！任何的贊美都是那么的蒼白無力，我們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搖頭嘆息。斑斕的云影，斑斕的山衣上的花紋，每一片精制細(xì)膩的花紋。那么柔美的淡雅的綠地。那樣的樹林、小溪、草坪。我們無以言表，望成了癡。在飛速下降中，我們還一次次的緊急剎車，停下來拍照，嘆息，不能自拔。天底下最漂亮的山。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天邊無限遙遠(yuǎn)卻又無限清晰、觸手可及的那些的山影，我們都在心里瞭望著自己夢中最美麗的那一片家園。

    無比平滑的公路，我們像在一塊無邊的畫布上奔跑滑行。畫布上的曲線輕柔嬌嬈，從山的這一坡繞到對面，來途清晰可見，卻不知不覺的走出好幾公里了。山折深處有一個道班，這個道班中的人們與山腰上的那個道班一樣的熱情。與他們談那個昆明人，那兩個臺灣人；休息、喝茶，再繼續(xù)在天底下最美麗的山的舒緩樂曲中前行。繞過一脈一脈的山脊，樂曲永遠(yuǎn)這樣悠揚(yáng)的飄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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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處路邊，暴雨不期而至。正好，我們鉆進(jìn)一家藏民的帳篷里躲雨。好大一家子人啊，他們拿瓜子給我們吃。男主人一頭藏袍，只是溫和的笑著；男女主人后面則躲滿了自己家和鄰居家的孩子們，盯著我們看，時不時自己哈哈的笑。帳篷外面，燦爛的陽光中暴雨如注，對面的青山，蒼茫靜默，與之對視，渾身顫栗。

    雨過天晴，山后一道彩虹，在暗云下的遠(yuǎn)山前鮮艷奪目。我們與懷抱吉他的藏族人家，還有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一大幫孩子一起合影。再出發(fā)前行不遠(yuǎn)，就是剪子彎山的第二個道班。

    我不能不花費(fèi)如此多的筆墨來描述這天底下最美麗的山，它們已占據(jù)了我太多的靈魂。當(dāng)我們再翻上一處山梁，時候已是不早。前面有一片濃黑的烏云，傾斜的陽光就從那片烏云中斜射出來，為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山坡都抹上了窄窄的一道金邊。就是那柔美淡雅的綠地上的金邊，那些有著墨綠斑紋襯著的綠地；如詩如畫的美麗，我再一次忍不住的癡了，忍不住的高聲嘆息！

    就這樣前行，我們已習(xí)慣了漫游愛麗斯仙境的感覺，直到天色漸晚……我們?nèi)缙趤淼搅?35兵站。和我們聽說的不太一樣，135兵站與135道班就是一路相隔，路邊還有高聳的哨樓。藏人開的小店也不少；在一個青年藏人的竭力邀請下，我們打消了住兵站的想法，就住在了那個藏人——央措的家里。吃他們自己在臉盆里做的奶子，就和酸奶一樣甜美可口。央措把我們拉到他睡的床邊，你一口我一口的就這樣喝著啤酒；晚上用睡袋在央措家里睡。央措有個妹妹，八九歲的樣子，非常漂亮、可愛，現(xiàn)在都還能想起她的樣子，只是太害羞了，怎么也沒能替她拍上一張照。

    第二天早晨，央措和訊發(fā)生了一些沖突——央措看上了訊的一臺隨身聽，非要訊賣給他不可。沒辦法，這邊的藏民太窮了。一般來說，住在藏民家是應(yīng)該給藏民帶一些小禮物的，但我們騎車出來，條件實(shí)在不許可。不過還好，很快就解決了這沖突，我們又投身到料峭的晨光中，繼續(xù)著昨天的夢境。

    仍然是一個接一個的小坡，我們像在一大片美麗的山的波濤里滑行。不太知覺的，我們就來到了卡子山口；地圖上的海拔是4487米，而路牌卻標(biāo)著4718米！不過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心里面也覺得并沒有標(biāo)的這么高，不過照片拍出去給別人看，大家都光彩。

    然后就是下坡，再是平路，平路上看見了雷達(dá)站，矮矮的一大片，一些天線參差不齊，另外一些在低沉的旋轉(zhuǎn)。雷達(dá)站的門口有一個藏民和一個兵在說話。本來我們也想上去聊聊天，但他們對我們叫到：“馬上要下雨了！快走！”于是我們又接著走，又是很大很大的下坡。后面的天空的晴朗的。坡還沒下完的地方一個藏民叫我們?nèi)ネ妗Ｒ驗(yàn)樵缟喜虐l(fā)生過不快，我還有些猶豫，訊倒是很爽快的就停下了車。這是在路邊洗車的藏民，一大一老；我們一停下來就很熱情的把我們叫到房里，開始生火給我們燒水。那個大的藏民長得非常高，他說他叫“大個子”，問我結(jié)婚沒有？說他有三個妹妹。后來又非常親熱的摟著我們拍照……我現(xiàn)在對當(dāng)時抱著的深深戒意感到奇怪，并很想知道他收到我們通過道班轉(zhuǎn)寄的照片沒有？

    天氣晴好，白云朵朵，艷陽高照。下面的一個紅龍鎮(zhèn)，遠(yuǎn)遠(yuǎn)比我們想像的要大。在紅龍道班，大吃兩碗面條，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香美的面條！其爽無比～～這邊的藏人比較友好；向他們打招呼：“尕奪”，他們只是奇怪的看著我。后來從他們打招呼的言語中才知道，這邊應(yīng)該說：“扎西德勒”！后面還有一些起伏的山口；后來我們計(jì)算，這一天翻過的大大小小的山口累計(jì)起來公路長度也有三四十公里了。一路起伏漂亮的草原，藍(lán)天白云下山坡上的草原繁花點(diǎn)點(diǎn)，讓人何等感激的一片自然！不時還可以看見野兔也在路邊曬著太陽呢。在最后一個山口，可以俯瞰理塘草原。多么遼闊、平曠的草原！草原的另一邊，就是前面的旅途中不常見到的石峰尖銳的連山。平草尖山，山峰上的云陣特別的壯觀。好燦爛，好炙熱的陽光！曬得我的前臂如同煙熏火燎。這是正好下午4點(diǎn)，是高原上的正午時光！

    我們從山上呼嘯而下，在烈日塵煙下殺進(jìn)理塘，這座海拔4000米的世界高城。在入城前，我們專門打聽了一下，那個曾領(lǐng)先我們一天的昆明人，今天就提早我們一個小時進(jìn)入了理塘。但是理塘太大了，無從查找，留下一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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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塘旅游業(yè)發(fā)達(dá)，招待所還真貴。我們找了好幾家，最后住在政府招待所里。晚上去城外5公里洗溫泉澡，目睹了一場暴雨。是目睹，不是經(jīng)歷——暴雨就在數(shù)百米之外，在一團(tuán)墨云下聚成淡白的一柱，隨著云團(tuán)緩緩移動。這還不算，更壯觀的是，云團(tuán)和暴雨迎著斜陽的一面掛著半條色彩艷麗的彩虹，這彩虹如同一條飄揚(yáng)的經(jīng)幡，隨風(fēng)緩緩飄動，跟著云團(tuán)在草原上款款挪步！唯一可惜的是當(dāng)時相機(jī)沒帶在身邊，沒能拍下這壯觀的場景。入夜，站在招待所的院落里，我仰頭望呆了滿天的星斗，輝煌的河漢……

    海子山·巴塘

    理塘似乎可以算作我們川藏之行的一個分界點(diǎn)。雖然理塘已經(jīng)遠(yuǎn)離成都平原數(shù)百公里，但走出理塘，感覺才算真正走出陽關(guān)之西了。早上睡了一個懶覺，中午才出發(fā)。走在平闊狹長的理塘草原上，遠(yuǎn)遠(yuǎn)近近看不見一個人，一棵樹，連汽車都難得一見，十多分鐘好不容易過去一輛，一下子又跑得沒了蹤影；只有燥熱的陽光覆蓋著大地的一切。盡管草地茂盛，心里卻全是荒涼落寞，一種不太踏實(shí)的感覺。沒走多久，我就習(xí)慣了這種感覺，反倒生出一種自在來。一路前進(jìn)，最后我們使出了在折多山躲雨的方法，跑道公路涵洞下那窄窄陰影中躲著太陽啃饅頭。腳邊的小溪是那么的清啊，每一粒小石子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往前面沒走多遠(yuǎn)，有一處看上去規(guī)模很大，很有些現(xiàn)代化的工地。我們正在納悶的瞧著，路邊跑出來兩位藏族姑娘，一直叫我們停下來玩。由于我們才休息不久，不太想停還一直踩著車，她們兩個人就一直追著我們跑。我們也不知道她們要做什么，心想兩個女子能把我們怎么樣，就停了下來聊了一會兒天。她們在工地上做工挖石頭，也沒有說什么其他的。她們問我們到哪里去，還回不回來等等。最后拍了幾張照。她們很愛笑，我覺得她們笑起來的樣子很美，不過照片拍得并不怎么樣。

    再往前面走，一直順著一條小河。有時候兩邊的山夾了過來，把理塘草原逼得只剩下了一線河，但穿出去后發(fā)現(xiàn)外面仍是一片曠野。前面遠(yuǎn)遠(yuǎn)的可以看見一座石峰崢嶸的高山，我們在想是不是就是海子山了，沒料到?jīng)]走多遠(yuǎn)再停下來休息時，那石峰已經(jīng)被我們遠(yuǎn)遠(yuǎn)的拋在了后面。就這樣走，前面一半的景色不怎么樣，到后面，拐過了我們認(rèn)為的“海子山”，景色就全變了。山非常的靠近，山下的草坂，山上的石坡，清晰可見；河流也不再平靜而深沉，而是歡快而奔放了。山與河相接處是草原，有深色的灌木和開滿黃花的草地，草地上散布著黑色的牦牛。這再也不是荒涼落寞的理塘草原，它早已換上陽光明麗的外衣，煥發(fā)出新的風(fēng)采了。

    我們就在這明麗的風(fēng)情畫中前進(jìn)。遠(yuǎn)山，草坂，恣意流淌的陽光，我們真正看到了陽光在高原上涂抹下來的色彩，就像梵高在粗線畫布上堆積著他的熱情一樣。無數(shù)明快的版畫交織在一起，在一個廣袤無垠的寬闊天地里，大自然把他的一切袒露在我們面前，讓我們盡情的觀賞，而這無邊的畫場上就只有我們兩個人！這和擁擠污濁的城市形成多么鮮明的對比！

    我們坐在路邊的山影下吃東西，一個等車的藏人主動就跑過來跟我們坐在一起。就靜靜的看著我們，也不太和我們說話。當(dāng)時陽光那么斜，但又是那么明亮，那么炙烈！

    這一段明麗畫面過去以后，理塘草原又變得非常寬闊，草原對面的山只有淺淺的一線。我們第一次看到了雪山。起初并沒有注意。藍(lán)天上有那么多白云，白云匯集在天邊，簇?fù)碇爝叺倪h(yuǎn)山，誰知道哪一頂是云冠，哪一座是雪山？但仔細(xì)看時，會發(fā)現(xiàn)雪山的帽子特別白，白得特別亮，不像云的白色那么輕柔。沿途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草地上，還有無數(shù)的旱獺在曬太陽。它們看上去有些像老鼠，但比老鼠可愛多了。單車一走近，旱獺們便笨拙的緊張起來，一路小跑向洞口奔去；還不時的立起身子來看看我們，發(fā)現(xiàn)我們?nèi)詻]有停下來的意思，便一路緊奔，一下子鉆進(jìn)洞里去了。有時還可以看見野兔，野兔個子比旱獺大得多，有時在路邊一動不動，盡管距離單車非常近。

    在訊發(fā)現(xiàn)雪山后不久，我們第一次進(jìn)入理塘草原上的道班休息、喝水。這邊道班很有規(guī)律，每10公里一個；我們一路跑著，可以估計(jì)自己的大致行程。第一個休息的道班過去以后，大自然又向我們展開了他的畫卷——一幅壯觀的自然山水畫：遠(yuǎn)處是白云簇?fù)淼难┥?，下面是廣袤無垠的草原，黃的草，青的草，綠的草；而斜射陽光在草地上畫成了一條一條斑斕的光帶！草原上還有一個很大的白搭呢！又進(jìn)了第二個道班。這道班養(yǎng)的狗太兇，通過活套掛在鐵絲上，可以順著鐵絲跑。院子里就這樣一橫一豎交織成兩條火力線，著著實(shí)實(shí)的護(hù)住了可以進(jìn)入院子里任何一家的路徑，卻又絲毫不會傷及院子外面的人。訊剛進(jìn)院子時沒有注意到睡在柴垛后面的狗，被突然沖出來的大黑犬嚇了一大跳。走出院子，都要道班的師傅幫忙拎著牽狗繩才能走出去?？粗鴥蓷l大狗暴跳如雷、拼命撲騰的樣子，訊出來后還心有余悸的說，如果狗把繩套掙斷了還真不知會是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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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半天發(fā)生的事情實(shí)在太多了，這么多的美景早已讓我們目不暇接。中途好像還碰到過一兩次小雨；還看見了一個騎車人，戴著頭盔。當(dāng)他在強(qiáng)烈的逆光下迎著我們騎來時我還以為是個老外。其實(shí)是北京人，一口京腔。從青藏線上來，從川藏線出去。沒說幾句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像影子一樣飄來，又像影子一樣飄走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在道班時還聽說上午有兩個外國人騎車路過，也是和我們相反的方向，騎著一輛“睡在里面”的單車，僅僅比我們早半天時間。

    臨近傍晚，我們又看見一處絕佳的美景。拐過一處山隘，身后巨大的雪峰迎面撲來；雪山下藏青色的草地上，卻是藏人潔白的帳篷和成群的牛羊。夕陽斜照，紅黃色的余暉靜靜撫照著這令我們透不過氣來的場景。

    天黑前終于趕到了263道班，這半天時間我們趕了78公里。道班后不高的小山上還殘留有余雪。這是海子山下最后一個道班，里面清一色注著單身漢。一道流水由西向東橫穿道班每一家的門前；吃飯燒水從水石頭獲取，漱口灑尿就在水下頭，很有點(diǎn)“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的味道。晚上，又是一夜的星斗。我看到了流星和衛(wèi)星，……海子山下，又一次看呆了仰著頭的我。

    第二天很早就起來了。因?yàn)槲覀冇米约旱乃诘腊嗟哪镜匕迳?，半夜還是有些冷。早飯也沒有吃，推了車出去，清晨的空氣新鮮得我們直打噴嚏。坐在小河邊吃了我們前一天在理塘準(zhǔn)備的餅，再往前面走不遠(yuǎn)就是土路了——2002年的川藏線，柏油路到此為止全部結(jié)束。一走上土路，單車的速度立馬降了下來，簡直可以說是“嘎然而止”。風(fēng)景倒還比較漂亮，路邊上可以看見雪山下的帳篷上裊裊上升的晨煙。

    前面就是海子山。上山的坡路非常平緩，讓人幾乎不覺得；并且也不長，不到10公里。但問題就出在土路上，——每每汽車一過，灰塵鋪天蓋地，我們只有停下來等著塵埃落定。我的狀態(tài)不好，這一小段路騎得很費(fèi)勁。不過幸運(yùn)的是上海子山就這么小小的一段。

    海子山頂上是很平的一大段路。左邊好像有一脈山有些顏色，不過躲在了另一座山的后面，只露出一點(diǎn)點(diǎn)，看不仔細(xì)。右邊是藍(lán)天白云，可以看見雪山；把車子推上草地，一張照片拍得與鷓鴣山神似。在另一邊的山口有一處景色很漂亮，淺山上裸露著大大小小的石頭，開遍黃花的草地上好多五彩斑斕的經(jīng)幡在山風(fēng)中烈烈飄揚(yáng)。

    開始下山了。哪兒有傳說中的海子呢，我們只看見遍山的石頭和黃花……海子山是川藏線上最大的冰川遺跡自然保護(hù)區(qū)，我看著這滿山的石頭感覺與太白山的第四紀(jì)冰川遺跡似曾相識。

    突然公路一拐，天吶，海子！雪山的懷抱中兩個好大的海子！自從走進(jìn)青藏高原我已喪失了其他語言能力，用得最多的詞只有兩個：“呆了”和“震驚”。藍(lán)天白云下，潔白的積雪從角峰崢嶸的山石上流淌下來。雪山下的兩個海子靜如處子，反映著天的藍(lán)色。宛如世外。公路一直向下延伸過去，貼在離海子很近的地方猛然拐了一個大彎，轉(zhuǎn)身順著從海子流下來的溪水下山去了。居然離公路這么近！天上人間，怎么能夠離公路這么近呢？怎么能夠離我們?nèi)祟愡@么近呢？我腦子里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坐在汽車上路過的人會有什么感覺呢？溫柔而致命的匆匆一瞥？一切恍如夢境！

    拍照，瘋狂的拍照。再一路沖下去，扔掉車子，爬上海子邊上的小山。如同九寨溝一般五色斑斕的水。深邃天空下那么溫柔潔白的雪，那么鋒銳粗曠的石峰。這只能是神山，不能久留；這只能膜拜，不能賞玩，不能安營扎寨。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藏人為什么有那么多的神山圣湖，為什么要朝覲他們。你以為是愚昧嗎？絕對不是！這就是神山，真正的神山，可以讓我們的精神靈魂棲息的山水。可笑的是自以為文明的內(nèi)地人，他們絲毫沒有察覺他們的生息之地已被糟踏成了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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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下去便又回到了植物茂盛的峽谷地區(qū)。不要說我在游記中反反復(fù)復(fù)重復(fù)相同的字句，其實(shí)，從川藏線一路西進(jìn)本來就是這個樣子。過青衣江，翻二郎山；過大渡河，翻折多山；過雅礱江，翻剪子彎山；現(xiàn)在，下面就是金沙江了，后面還有瀾滄江、怒江，一路在4000多米的山上和2000來米峽谷間穿行，物候相似也是必然了。

    唯一與前面幾個峽谷不同的是，下海子山后前往金沙江的公路非常破舊。一路上立著無數(shù)“涉水路段”、“滑坡路段”的簡易標(biāo)牌。因?yàn)楣芬宦肥茄刂飨滦械?；很多地方，公路離水面非常低，上面一大片一大片的山體崩塌下來，公路全是干涸和尚未干涸的爛泥。有兩三個地方前后甚至數(shù)百米之遙的路段，公路如同一線游絲依附在滑坡的亂石之間，前后左右都沒有任何擴(kuò)展的余地；哪怕只要一陣風(fēng)，稍微大一點(diǎn)的風(fēng)，就可以使公路癱瘓中斷。幸好最近連日天晴，要是下雨完全不可想象。

    中途還有一個小鎮(zhèn)，不記得叫什么名字了，規(guī)模還不小，人丁興旺；這是一件很讓我們奇怪的事情。我們在鎮(zhèn)上吃了一頓飯，炒了兩個菜，雖然貴，卻非常心滿意足。后面還翻了一座上坡有十多公里的一座山，訊在山頂時被一條突然竄出來的狗嚇了一跳，還摔了一跤。再后面還有些什么記不清了，依稀想起逐漸又沒有什么茂盛林木了，是一些草淺石荒的大山。第一次上土路，路本身又很不好，我們走了非常長的時間；一路數(shù)著訊單車上的速度表里程，希望一次次落空后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巴塘的影子。最后我們總算到了巴塘，從土路踏上巴塘城里的水泥公路簡直是行走如飛。路過了很大的巴塘兵站，我們住在政府招待所。巴塘是川藏線上屬于四川的最后一個縣城，再后面不遠(yuǎn)，我們就要跨過金沙江進(jìn)入西藏了?？粗鞑氐貓D上，那橫斷山區(qū)密集的4000米高峰俱樂部，對心理承受力直接就是個挑戰(zhàn)。

    走進(jìn)西藏

    從巴塘出來再往西走，景色平平。公路沿著小河塵土飛揚(yáng)的一路前行，不知不覺中到了小河的盡頭，這條小河匯入了另一條小河。是的，只是另一條小河。不是訊的提醒，我根本沒有意識到這金沙江！似乎與小河一般寬窄，一般顏色，都是混濁的江水。特別是對岸的山看上去很近，……金沙江！我現(xiàn)在才反映過來。那么，對面就是西藏了？出來騎了這么多天車，終于看見西藏了！好像山更多，更厚——應(yīng)該是心理作用吧，再回頭看看四川這邊，其實(shí)也差不多。兩岸的山上沒有什么樹，褐黃的巖石與暗綠的灌木交織在一起，我們不由大嘆其荒涼。不看不知道，等后來到了瀾滄江峽谷，怒江峽谷，才發(fā)現(xiàn)一個更比一個蠻荒。下面的公路就一直沿著金沙江走，土路比昨天要好一些，但走起來仍是感覺不爽。不多時看見前面有一叢綠色，原來就是竹巴龍鎮(zhèn)了。這個鎮(zhèn)名很有意思，也就是金沙江大橋的所在地，川藏兩省的交界處，四川這邊的叫“竹巴龍”，西藏那邊的叫“朱巴龍”，簡直像在開玩笑。

    我們在橋頭一家飯館里點(diǎn)菜吃飯。這里有一條前往云南的簡易公路。出發(fā)時我請了一個月假騎車來西藏，擔(dān)心時間不夠，曾有到此轉(zhuǎn)道云南出去的打算。不過現(xiàn)在心里面倒是確定了，就一路往拉薩方向走吧，直到時間不足，再賣掉單車坐車出去就是了。這里到西藏的第一個縣城芒康距離不短，而且還要翻一座大山，今天是趕不到的。吃飯時問了當(dāng)?shù)厝?，說前面十多公里處有一個什么旅游招待所可以住，三十多公里的地方也有武警道班。我們不管這么多了，往前面走吧，能走多遠(yuǎn)算多遠(yuǎn)，至少可以減輕一點(diǎn)明天翻山的負(fù)擔(dān)。

    在金沙江橋頭的省界碑、金沙江橋頭碑，還有長漂烈士紀(jì)念碑之前留過影之后，我們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金沙江了。

    過江沒多久便看見有武警的大幅標(biāo)語。果然資料上講得不錯，西藏是武警部隊(duì)修路護(hù)路，大規(guī)模機(jī)械化作業(yè)，土路質(zhì)量比四川那邊的土路好了很多。但是對于騎車者來說，這意味著道班之間的距離要比四川那邊長上四倍五倍，借宿就沒有那么方便了。

    公路斜斜的沿著金沙江走了一小段，便猛的向里面一拐，溯一條小溪而上了。這邊山高谷深，公路兩邊都是垂直的懸崖，而公路本身完全就是在懸崖上開鑿出來的棧道。溪水對面的山坡上有大規(guī)模的塌方，公路這邊也有不少路段是在塌方上搭建起來的便道，路面直接就是粗壯的料石；路下水聲激烈，非常壯觀。后來我們曾聽說有一年，在“金沙江的入口處”，估計(jì)就是這一帶吧，突降暴雨引發(fā)公路大塌方，公路中斷長達(dá)四五十天，一個解放軍的汽車連官兵前后被困活活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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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山勢沒有這么險(xiǎn)惡了，公路兩邊林木茂盛。沒走多久便看見有白色房子，還有露天游泳池，哇噻，天地蠻荒中還有這樣一個“旅游招待所”，真讓我們大開眼界。過去一問，居然只要10元錢一晚上，我們又吃了一驚。這時候我們剛剛才走出狀態(tài)，就算再走二三十公里到前面的武警道班絕對是沒有問題的；但我們商量了一下，住道班畢竟沒有住“溫泉山莊”方便，于是我們就住下來。進(jìn)屋后才發(fā)現(xiàn)，房間雖然簡陋，但每個房間里面專門有個小房間放著浴缸，一個橡皮管直接接入山上流下來的溫泉！天！我長了這么大還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這一天就不用再說了，我至少美美的泡了兩個半小時的溫泉澡，就差點(diǎn)躺在浴缸里面睡著了。要是晚上能有這樣的享受，就是每個白天都走那最差的土路也是不虧的啊。

    第二天早上起來，依依不舍的告別了溫泉山莊，這西藏大山深處傳奇一般的小白屋后，我們繼續(xù)揮師西進(jìn)了。一路上可以看見廢棄的道班，從二道班開始，三道班、四道班……一些房屋荒廢了，盡管房前還立著某某省援建的石碑，墻上的標(biāo)語看上去還那么新！另外一些成為了藏人的臨時棲居所。武警道班的營房就在公路邊上，對面還有一個水電站，但武警道班里居然沒有電！一路走上去，沒有太多感覺，就和剛從大渡河插上折多河時一樣的林木豐盛，金沙江分路口處的險(xiǎn)惡地形在這里一點(diǎn)影子都沒有了；上坡也不多，有的地方流水潺潺，我現(xiàn)在的記憶里面一點(diǎn)都不覺得是土路。12:30時我們到達(dá)海通兵站，在兵站外面的一個小館子里吃面條。兵站附近樹木之豐茂，沿路的房屋全都修成了木寨，由此可見一斑。吃完面條后繼續(xù)前進(jìn)，平走了一段后開始翻海拔4139米的宗拉山，一共10公里，路牌從3414到3424。山并不太高，在前面蜿蜒扭著幾個目所能及的小彎似乎就到了山口。上山途中有一些斷續(xù)的柏油路，從土路一踏上柏油路的感覺不是行走，不是騎車，而是飛翔。在一個山坡處，訊車胎破了一次，他把車搬到一個小房子的陰影中補(bǔ)胎；而那時我正好剛剛踏上柏油路開始飛翔，等我終于注意到他胎破了時，正好已從一個彎轉(zhuǎn)了回來，就在訊的正上方。我于是就盤腿坐在單車的一線陰影中，一邊看雜志一邊看訊補(bǔ)胎，等著他騎車上來。

    就到了宗拉山口。同海子山一樣讓我們傷心的是，這邊的山口不再有高高舉起的藍(lán)底白字的大幅路牌。同樣很有成就感，但不能滿足我們的虛榮心。

    宗拉山的下山路也有斷續(xù)的柏油路，因?yàn)槭切落伒陌赜吐罚瑹o比平整，無比爽滑，更加是飛翔上的飛翔了。后來我看其他人的游記，說是這種斷續(xù)的柏油路是在作試驗(yàn)，驗(yàn)證公路上鋪柏油的效果如何。一般說來，等不出三五年，這些土路就要全部鋪柏油路了。

    到了西藏境內(nèi)的第一個縣城：芒康。芒康算是個交通要地了，赫赫有名的滇藏線和川藏線在這里交匯。意料之中的，這里沒有開通移動電話網(wǎng)；我們在四川境內(nèi)一直使用的短消息聯(lián)系方式到這里告一段落。騎著車子在芒康來來回回跑了兩三趟，才發(fā)現(xiàn)這里遠(yuǎn)比我們想像中要落后。越落后的地方住宿越貴，我們挑來挑去最后住在武裝部招待所，跟在訊滿腹牢騷的雅江縣城一樣。住下來才知道縣城里面居然用井水！更別說什么洗澡了。有線電視和IC卡電話也剛開通一個月，招待所給我們的解釋說還沒來得及買電視機(jī)。

    翻看地圖，芒康以后將是一段最刺激的歷程：到下一個縣城左貢之間將跨過瀾滄江峽谷，翻越三座大山，其中包括川藏線上的最高峰，海拔5100米的東達(dá)拉山。很早以前瞎翻地圖時，這里密集的山口就讓我們浮想聯(lián)翩，熱血沸騰，如今真的成了現(xiàn)實(shí)，這一天就擺在我們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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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越巔峰

    早上起來得很早，準(zhǔn)備工作也很快作完了，吃了飯，卻遲遲不能出發(fā)。為什么？等郵電局上班，好蓋一個郵戳！這邊的郵電局是早上9點(diǎn)鐘上班！并且還有禮拜天休息這一說！幸好是個周末，還不是星期天，否則連等都沒有等的。

    9:00蓋掉郵戳，出發(fā)。出城不多遠(yuǎn)就開始翻拉烏山，上山8公里。想想西藏也真是，山實(shí)在多得不得了，地圖上一看密密麻麻，多如牛毛，但有些山實(shí)在枉稱山名——拉烏山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上山8公里可謂是走得輕松愉快，幾乎是一氣沖到山頂。快是快，因?yàn)榭焖岳?，倒在山頂?shù)牟莸厣闲菹?，被訊偷拍了一張“天葬”。又在草地上吃餅干，喝必是，笑稱再不會有爬得更輕松的山口了。拉烏山實(shí)際是兩個相距不遠(yuǎn)的山口，往前走的十多分鐘便到了另一邊的那個。哇，這邊經(jīng)幡飄展，熱烈壯觀。原來拉烏山自有其山勢，只不過全部體現(xiàn)在了從瀾滄江峽谷上來的這一邊。

    下山了！向?yàn)憸娼瓫_吧！剛開始全是石頭路，連著幾個回頭小彎，車拐著還有些滑。訊沖在前面，在其中一個轉(zhuǎn)彎處摔了一跤，我在二三十米遠(yuǎn)的上一個拐彎處清晰的聽見“膨”的一聲悶響。不過還好，是從高山上下來，大家穿得都比較多，又戴著手套，有驚無險(xiǎn)。再往下走一段，景色開闊漂亮起來。好一個瀾滄江谷地！云天恢弘，高山巍峨，草地舒展。公路盤曲下降，淺綠的草地上挺立著青松，向縱遠(yuǎn)無限延展的農(nóng)舍、溪流、田園，這景色完全就是我想像中的新疆天山！

    我們在這如同四川的紅土盆地里俯沖下降。撲面而來的景色風(fēng)情總感覺像是到了另外一片國土。來不及流連啊，我們向下飛翔。農(nóng)舍田園很快的逝去，下面就是山溝了。大約有10公里長的一段已經(jīng)筑好了路基，看來不久以后就會鋪上柏油。再往下面走，我們看到了瀾滄江。

    瀾滄江，這是怎樣的一條江啊！放眼望去，四周群山如鐵，裸巖畢露，渾黃的江水在深深下切的狹窄谷地中激蕩奔流；這荒涼壯觀的景象與上面山坡上的田園風(fēng)光形成的強(qiáng)烈對比深深震撼了我們的心。站在公里邊上俯瞰谷底，不時還能看到一些汽車的殘骸。路又變得非常不好走了，全是干燥的浮塵和小石頭；黃白色的山石、路面，處處反射著的燥熱眼光刺得人掙不開眼，偶爾有汽車過路，鋪天蓋地的灰塵尾隨汽車數(shù)百米之遠(yuǎn)久久不散。

    我們順著江一路前行，一直來到瀾滄江邊的小鎮(zhèn)——竹卡。竹卡就在瀾滄江大橋的邊上，有點(diǎn)像竹巴龍相對于金沙江。時間是正午1:45，下面怎么辦？前進(jìn)，則必須在當(dāng)天下午翻過海拔3908米，相對爬升接近2000米的覺巴山，而且明天直接面對川藏線上5100米的最高峰。就地休息嗎？則意味著白白浪費(fèi)一個下午的時間，并且從芒康到左貢需要三天時間來完成。我和訊足足猶豫了20分鐘，決定先吃飯，然后出發(fā)翻覺巴山；那感覺就像武松打虎前在景陽崗，三碗不過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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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飯用了45分鐘，接著就出發(fā)了。過了瀾滄江大橋。感覺瀾滄江與金沙江相比有兩點(diǎn)非常明顯的不同：其一，更加粗曠荒涼；其二，江水下切非常厲害，江岸兩邊大都是垂直的絕壁，在照片上也可以很清晰的看出這一點(diǎn)。過橋后就是竹卡兵站，讓我們極其吃驚的是兵站前面的路邊上有兩部IC卡電話亭。試著拿出在芒康買的電話卡，一撥，居然通了！太不可思議了。我拿著話柄對外婆說，“我現(xiàn)在站在瀾滄江邊上……”，似乎比看見瀾滄江還要激動。

    公路開始的爬升，沒有很快離開瀾滄江，而是沿著它走了相當(dāng)長的一段；這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從高處俯瞰瀾滄江的視角。放眼望去，只是一派雄渾的大氣，在峽谷中大河蜿蜒的瀾滄江，和兩邊的重重高山，都是同樣的氣勢磅礴，相得益彰。公路細(xì)如游絲，在山腰上勒出一道劃痕，但其氣勢相比這山這水也毫不遜色。山這等暴戾，這等扭曲，水這等雄渾，公路這等優(yōu)柔，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和諧自然。

    公路后來仍然順著一條峽谷拐進(jìn)了山里。在高原上要看各種詭異的山，各種壓迫的山，每每這種公路拐出大江一兩公里的路段就是最好的博物館；金沙江如此，瀾滄江也毫不例外。到處都是大塊大塊的石頭，頭上，眼下，水里，到處倒是桀傲不遜、驚石穿空的懸崖峭壁；溪水狂怒的暴跳，發(fā)出雷鳴般的聲音。唉，見得多也就習(xí)以為常了。

    再往前就看見了覺巴山。一眼就能看見山口，高高在上的山口，我們必須翻越的山口，我喜歡這種山，直接、明了，給人以征服的雄心和誘惑。但是現(xiàn)在到山口之間是怎樣的路??！一折，一折，一折，再折，還折，……我們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的折，大環(huán)疊著大環(huán)，大環(huán)套著小環(huán)，龍飛鳳舞，游走龍蛇，爬滿了整個山坡。剛上坡的地方有個村寨，在橋頭休息了一下，啃了一些干糧，我們就開始苦力的干活了。埋頭不問身邊事，心里想著應(yīng)該在前面哪個哪個拐彎處休息，眼睛死死的盯著前胎，只顧一下一下用力的踩車。汽車過去，灰塵撲面，有的時候還停下來回避一下，有時候就什么都不顧，視若無物了。大概休息過五六次，我們來到了在山下就可以看見的那個山口。陽光下回看來路是什么感覺？“雄關(guān)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當(dāng)年毛委員長在婁山關(guān)，想必感覺也莫過如此吧！

    這個山口并不是真正的山口，但也離上面不遠(yuǎn)了。接著又在山上跳了三四轉(zhuǎn)圓舞曲，我們終于來到了海拔3930米的覺巴山山口。透過密集的經(jīng)幡，可以平望西嶺千秋雪。

    出人意料的，公路一轉(zhuǎn)過覺巴山口就開始下坡，似乎幅度還不小。太難以理解了，下坡！這才是3900米的地方呢，明天還有個5000米的山！怎么就開始下坡了？我們心疼得不得了，公路卻肆無忌憚的一路下放，一點(diǎn)不顧及我們的感情。下了三公里坡，海拔大概降低了好幾百米，我們終于來到了登巴。這只是川藏線上一個小小的村。一問，居然沒有旅館！我們只有找到一個老人要求幫忙；還好，他正好是替電信局看房間的，于是我們就住在他們看房間的床上，叫他把我們反鎖在電信局的新房里。感覺還不錯，至少比住道班強(qiáng)多了。晚上我們自己買了方便面泡著吃，第二天早晨直接在老人那兒吃過糌粑，接著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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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中仍然是高山峽谷的景色，并且非常順利的到達(dá)了東達(dá)拉山下的唯一一個……，一個什么？不是鄉(xiāng)，連村都不是，只有一個兵站，叫榮許兵站，當(dāng)時時間才10:30。按照計(jì)劃，我們可以從容的吃午飯，11:30以前開始翻東達(dá)拉山。但問題就出在吃飯上。沒有地方吃飯！兵站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個兵在外面執(zhí)勤；估計(jì)是單車旅行者見得太多了吧，一點(diǎn)也不熱情，問什么事情愛理不理的。訊去打聽了什么時候開午飯，12:00。兵站就是兵站，一點(diǎn)通融的余地都沒有?？偛荒茏屛覀冊谶@里等上一個多小時，再花一個小時吃飯，然后去征服川藏線上的最高峰吧？但是不吃飯也不行。昨天晚上、今天早上都沒有像樣的吃上一頓了。最后只有在兵站下面的藏民身上打主意。方便面吃膩了，那就只有糌粑。就吃糌粑吧！連吃帶拿，我們買了一斤糌粑面用作干糧，以備不時之需。

    再前面的景色也是溪流，草山，松林，柵欄，感覺有些像從拉烏山下瀾滄江峽谷途中的一個對稱。更上面的山就要大氣一些，以淺草和石塊為主，沒有更特別的景色。公路沿著一脈接一脈的小山丘前進(jìn)，不易察覺的緩緩上升；公路下面是草原，一些淺淺的灘涂般的河流，或者叫做沼澤。途中喝完了水，有的地方有小股的水流從路邊的石頭縫中涌出來，我們就用水壺接那樣的水喝。都是冰雪融化的水，冰清玉潔，刺骨的寒冷。

    等我們發(fā)現(xiàn)所謂的東達(dá)拉山不過是這一脈脈山丘中的某個較矮的山口時，我們離東達(dá)拉山也只有幾公里之遙了，可以清晰看見汽車是怎樣隨著山丘一轉(zhuǎn)一折的前行，最后從那個看上去并不是很高的山口翻過去。看見山口我就來了勁，一口一口吃足了力氣努力往前面踩。好像是比平地上（或者說是翻前面那些山）要費(fèi)力些，不知不覺翻了這么高了，應(yīng)該不是心理作用。

    到了！川藏線的最高峰啊，我們終于上來了！我青春的最高點(diǎn)，并不比翻上折多山更激動，但更多的是一份驕傲和榮耀。

    這就是最高點(diǎn)嗎？是我青春的最高點(diǎn)？是我人生的最高點(diǎn)？我仍然意猶未盡。爬山吧，我看見公路兩邊還有一些小山丘。我可以更上一層樓的！沒有多想，我就向山上走去了。山坡不是很陡，大概四五十度的樣子；山坡上堆滿了風(fēng)化后的石削，走上去咯之咯之的響，并且還很滑。石頭大都很尖銳，還有一些石削是漂亮的紅色，應(yīng)該是鐵質(zhì)的氧化物吧。石頭縫里還努力生長著一些花，很少，也不大，但有著一種和石頭一樣銳利的美。一氣爬著還有些喘不過氣，爬一段要停一下，后來把速度放慢了也沒什么感覺了。不知爬了多高，到達(dá)了小山的頂上，這里的高度和對面積雪的山鞍相持平了。山上的石頭尖銳如刀；很想發(fā)現(xiàn)一兩朵雪蓮什么的，可惜什么也沒有。四處望望，就下去了。

    下山時才發(fā)現(xiàn)冰風(fēng)刺骨，無比寒冷。剛才在山口上還穿著T恤和短褲呢！忙不疊的把長褲套上，夾克也裹緊了，才把車一路下放，還是覺得冷。下了一小段后，發(fā)現(xiàn)公路路基被重修過了，又要鋪柏油路？看來我們又領(lǐng)導(dǎo)了一場西藏修路風(fēng)暴的前兆。等下到坡度較平了，——果然是一大段上好的才鋪的柏油路。陽光燦爛，熱得不行，又趕快把長褲、夾克全脫下來。這一段景色非常好，山非常入畫，山下的黑松林上方經(jīng)常有屏風(fēng)一樣石巖高高矗立；山下則是嫩綠的草地和明快奔流的河水，再加上一條這么好的路，我想像傳說中的瑞士也差不離了吧，真是天堂之路！

    一直騎了10公里柏油路到達(dá)左貢。這也是一座蠻有個性的城市，城市的東頭就是一面旗幟般凝固的石峰。左貢有一條很好的水泥路縱貫全城，有自來水，和芒康根本就不在一個數(shù)量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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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江山

    從左貢到下一個縣城八宿有200來公里，中途只有一個比較大的邦達(dá)兵站，離左貢有105公里。我們也不知道究竟能夠騎多遠(yuǎn)，105公里在平原上也許是小菜一碟，但在高原上能不能一天騎到我們心中都沒底。不管怎樣，先騎出去吧，大不了找道班，找藏民罷了。

    懵懵懂懂的出發(fā)了。在左貢吃飯的時候我們就打聽到，出城后有65公里柏油路。65公里！我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事實(shí)如此，陽光燦爛中我們在柏油路上騎行，訊踩得飛快，我則一點(diǎn)狀態(tài)也沒有，此時平滑無比的柏油路對我來說與土路毫無區(qū)別。我說，我的狀態(tài)只在爬山上，還不如讓我騎車爬山呢，平路太不刺激，把訊氣得半死?，F(xiàn)在想想，應(yīng)該屬于高原反應(yīng)吧——由于翻越東達(dá)拉山時興奮過度；不過當(dāng)時并未察覺。

    騎了55公里后到了一個鎮(zhèn)，叫“老左貢”?？礃幼硬恍?，全是藏民；不過地圖上沒有標(biāo)明，非常奇怪。當(dāng)時正好碰到下雨，我們?nèi)フ绎埖陞s一無所獲，只有在鎮(zhèn)邊新修好的電話亭里躲雨，外面圍滿了一群藏族孩子看著我們像在圍觀動物園里的動物。請假一個月，出來已經(jīng)18天，差不多該往回走了。我當(dāng)時狀態(tài)不好，一下雨心情就很差；甚至當(dāng)時就想攔車走了。

    還好我沒有那么沖動，也沒有那么賴皮。在老左貢我們停留了一個小時，時不時觀望著天氣，沒有一點(diǎn)好轉(zhuǎn)的樣子。最好實(shí)在忍無可忍，批上雨衣出發(fā)了。走出去十分鐘，天晴了！回頭一片濃密的雨區(qū)！SHT，忍不住破口大罵。到這里連柏油路都還沒走完呢！

    我們在路邊找到一家藏民，打著手勢問老大媽要了一些糌粑，和著酥油茶吃了，又休息了一會兒。糌粑就是糌粑，一半是心理作用，一半是強(qiáng)打精神，我又開始威風(fēng)起來。想想剛才就差點(diǎn)作了逃兵，簡直是恥辱！拼命踩車，不過僅僅爽快了10公里，土路又開始了。

    土路很差，沿著淺淺的草山和一條小河。汽車一過，塵土飛揚(yáng)，一切都是老樣子。訊這時候狀態(tài)也不行了，時不時肚子鬧點(diǎn)毛病?，F(xiàn)在好了，我們相互拉扯著走，一幅相依為命的樣子。又開始的苦行僧的使命，掰著指頭算著剩下的四五十公里還要幾個小時……

    后面一段景色還可以，有一段路邊有湖泊，淡綠草地如茵，灰白色的石灰質(zhì)連山，峰巒尖銳。我對訊說，以后要是有機(jī)會，就要在這種地方安營扎寨，野外宿營。但整個天色又陰沉了下來，我一邊機(jī)械的踩著車，一邊側(cè)頭望風(fēng)景，暗自可惜，不能拍張照。這一整天在膠片上全是空白，沒有一張相片。

    走得快不行了，一路走一路看訊的里程計(jì)。這一段風(fēng)景過后，終于出現(xiàn)了一片村子。一問到邦達(dá)只有幾公里了，一鼓作氣的騎了過去。

    邦達(dá)是交通要地，是川藏北線和川藏南線的一個交匯點(diǎn)：北線上的交匯點(diǎn)是西藏重鎮(zhèn)昌都，南線上就是邦達(dá)。我們在邦達(dá)外面首先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大的武警道班。上前問了一下，居然住滿了。于是接著前行，進(jìn)入邦達(dá)?！斑M(jìn)入”這個詞實(shí)在用得不好，邦達(dá)也就是二三十米長的一條街，街的一邊在大興土木，另一邊是密密麻麻的小店，每個店燈火通明，門面被擠得窄窄的，是一片無比興旺繁榮的彈丸之地。停下車來掏出手機(jī)一打開，果真有信號！太神奇了！我們在路邊美美的吃了一頓天價晚飯：15元的炒肉，10元的青菜，還有10元的湯。第一次住兵站，而且這一住就是川藏線上的模范兵站：邦達(dá)兵站。25元錢一晚上。晚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我們也想不了太多了，誰還知道我到底能夠騎到哪里，怎樣才能從西藏回去呢？睡吧睡吧，要是每天都能無憂無慮的這樣流浪，該是怎樣的一種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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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起床出來，是個陰天，地上的土色還是濕的，但沒有積水。出發(fā)了！很大的風(fēng)，吹得我欲飄然歸去。邦達(dá)后面就是怒江山，不高，整個看起來有點(diǎn)像從芒康出來爬拉烏山的情形。風(fēng)從前側(cè)面吹來，騎車頗有些阻力；山似乎在前面打了兩個轉(zhuǎn)就上了山口了，這種山看著就是舒服。上山14公里路，大概休息了兩三次。有一個地方道班在修路，我想把單車從邊上沖過去時馬失前輪，竟摔了一跤，腿上受了一點(diǎn)傷。我把這看做一個預(yù)兆，——開始爬二郎山前，也就是開始川藏線之行前我也摔了一跤，這一跤怕是意味著到結(jié)束的時候不遠(yuǎn)了。

    前面就是海拔4839米的怒江山口。怒江山也叫業(yè)拉山，山口的旁邊是一些石灰質(zhì)的小山，甚至還有個中空的洞。往前面看去，云霧生處是一些紅灰色的赤裸裸的山脊，很漂亮；但是由于沒有太陽，照片拍出來的效果并不是很好。我們停下來休息時，看見一些大卡車過路，車上的藏族司機(jī)專程下車在山口上拉上自己帶來的經(jīng)幡。

    下面就開始下山。從資料上得知怒江山是“川藏線上第一大天險(xiǎn)”，非?！靶蹓选?，但我們還沒有看出一點(diǎn)點(diǎn)眉目出來。車子向下面滑去，就開始從兩邊小山的夾縫中看見前面山坡上的一些彎彎扭扭的公路了，再往前……

    我們要慘叫了！喔呀呀，這嘆息只有李白在《蜀道難》中的“噫噓唏”可以相媲美……看看前面的山坡！看看山坡上面的公路！游龍走蛇一樣盤盤繞繞，爬滿了所有地方！太壯觀了！我現(xiàn)在找不出更合適的語言來表明我們當(dāng)時的心情，對于騎車旅行的我們，看見這樣的公路就如同最狂熱的追星族看見了自己日夜思念的夢中偶像一樣，可以用膜拜來形容。只有在最偉大的山水間人類才能創(chuàng)造出同樣偉大的奇觀！

    就不用多說了。也不能準(zhǔn)確的說出來。就那樣盤啊，繞啊，滑行，飛翔，從天堂向著深淵俯沖，像活塞在汽缸里振蕩……途中很多地方修好了路基，看樣子又是準(zhǔn)備要鋪柏油。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足夠爽了，不知到時候還會是怎樣！

    怒江山的彎道之多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我的意料。原來想也就是這片山坡吧，哪知道這僅僅是冰山一隅。山坡下完了，公路鉆進(jìn)了山溝繼續(xù)下降，同樣是一層疊著一層的彎道，一樣的豪放，一樣的繁復(fù)，似乎永遠(yuǎn)止境，唯一不同的彎道左右擺闔的幅度收縮得更小了；就像是公路這條巨蟒在更緊張的盤曲著，時刻準(zhǔn)備掙脫了群山的束縛跳出大山一樣。我笑著對訊說，極品飛車的任何一條賽道都不知道比這里要遜色多少倍！

    怒江山的下山彎路大概盤曲俯沖了30多公里，然后一頭扎進(jìn)怒江峽谷。前面我說好一個瀾滄江峽谷，這時我要說：好一個怒江峽谷！從金沙江到瀾滄江，再到怒江，一個比一個荒涼。太陽也出來了。白色陽光下白得刺眼的怒江峽谷，兩邊的石頭山上寸草不生，公路完全就是在山中間鑿出來的一條棧道。我們在公路上騎行，就像走在一個采石場里面一樣；寂靜無聲而上下四壁又反射著陽光喧囂的轟鳴。在當(dāng)時的騎車筆記中我對這一段寫的是：“后來沿怒江，山極荒，極熱，極野蠻?！本渚湔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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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江沿途的公路有不少塌方地帶，也有很多地方在重修靠江一側(cè)的路基。沒有一間建筑，沒有一個人。我們在這樣的路上走了10來公里，看見一個廢棄的道班。再往前，有一個武警中隊(duì)駐地，旁邊就是怒江橋。真是一處不如一處。金沙江橋處有一個鎮(zhèn)，瀾滄江橋處有一個兵站和幾家小店，而怒江橋處就只有一個武警駐地，其他什么都沒有了，更不要說什么飯店。我們只有穿過了怒江橋后面的隧道，在一個守橋雕樓的陰影中吃了午餐：早茶餅干、鹵汁豆干。由于事先有所準(zhǔn)備，吃得還比較爽。順便說來，這一路的干糧，除了饅頭，早茶餅干是我們的最愛。

    下面繼續(xù)狠命踩車。在山坡中上車狠勁發(fā)力的動作成全了我回憶中的經(jīng)典。沿著怒江分出去的支流上溯而行，情形一如既往的相對金沙江、瀾滄江更加野蠻荒涼。山高路遠(yuǎn)坑深，路邊一溪黃水跳擲奔騰；由于常年積水的沖刷，路邊有些山崖全是黑色，而有的路段為了對付塌方，數(shù)百米之長全用條石鋪路，單車走著更是跌跌撞撞，酷熱難當(dāng)。后來發(fā)現(xiàn)路邊山的顏色繽紛，有的地方竟有黃、白、紅、黑之多。又一次休息時，我在路邊的亂石堆中檢到了幾塊非常純凈的水晶石。

    從3765公里路牌處開始居然是柏油路，讓我們驚喜無比。一路狂奔20公里到了八宿縣城，找到郵電局招待所住下。房間里一臺破破的電視機(jī)打開一看居然是彩色的，驚喜之情不亞于我們看到那一段從天而降的柏油路。

    八宿之別

    八宿實(shí)際上是個不錯的縣城，有一條很好的水泥路。商店、郵局、農(nóng)業(yè)銀行樣樣俱全，也開通了移動電話網(wǎng)，美中不足的就是沒有報(bào)刊亭。我們到八宿一個多小時后就下了一場暴雨，當(dāng)時我們正在飯店吃晚飯。緊跟著暴風(fēng)雨的，不到10分鐘，手機(jī)上面就沒有了信號——光纖斷了。公路塌方?jīng)]有？這是我們最關(guān)心的。問當(dāng)?shù)厝?，他們也不知道。說是要等前面?zhèn)飨⒒貋怼?/span>

    第二天則下了一天的雨。公路果然塌方了。是昨天的暴雨下塌的，并且是兩面塌方。我們騎車出來已經(jīng)走了整整18天半，我時間不夠，不能再騎車了。上午我去郵局把睡袋和一些小工具寄回去了，下午賣掉單車，換了240元現(xiàn)鈔和1斤鹵牛肉、雞翅。遺憾哪！我現(xiàn)在寫到這里都感到深深的遺憾，就這樣急切匆忙的告別了川藏線。不過當(dāng)時我倒沒有這樣想，心理反而覺得是一種解脫。2150公里的川藏線，我走了其中的1350公里，完成了康藏草原、橫斷山區(qū)全程。川藏線上14座高山，到八宿時我們已經(jīng)翻過了11座。

    第三天仍然全天下雨。我們無聊的八宿街上來來回回的走，熟識了八宿縣城里面的每一輛汽車。傍晚的時候部分公路被疏通了，進(jìn)來了一批客車。我聯(lián)系上了一輛從昌都到拉薩的過路車。

    后面的幾天就全部在車上度過了。我經(jīng)歷了所有在長途汽車上能夠經(jīng)歷的事情：碰到過大大小小的塌方，車子被堵在途中而被迫在車上過夜；為了趁天晴我們也曾連夜趕路；車子破過胎、換過軸；在等待塌方的時候車上的藏民們自己支鍋煮酥油茶，搶購餅干和方便面，還看到了旱螞蟥；途中我們看到了其爛無比的爛路，看到了車后背著備用車輪的兩個騎車的老外，看到了熱氣騰騰的溫泉河，看到了美麗的尼洋曲和雄偉的工布巴拉雪山，看到了十多個踩單車的人，看到了雨后升起的雙虹，看到了雨季泛濫的拉薩河。我和車上的藏民，還有出行的老人都交上了朋友；我們在一起吃飯，向他們請教“喇嘛”和“吶瑪”的區(qū)別，上車時還素不相識的人們下車時都成了勾肩搭背的哥們。在最危險(xiǎn)、最困難的時候，車子里總是彌漫著藏民們祈禱的呢喃聲；在車行如飛的黃昏，我聽到了一首接一首的民歌大連唱，從《歌唱九寨》，到《神鷹之歌》，再到《康巴漢子》，恍惚中我仿佛來進(jìn)入了范春歌描寫的《天歌難再》。本該兩天就完成的旅途因?yàn)樗降仍蛭覀冏吡苏奶欤@四天我都是在客車中間過道上的小矮凳上度過的。讓我在這里充滿感情的羅列一下我們途中經(jīng)過的那些神奇的地方吧：八宿出發(fā)，翻安久拉山，然烏前面的塌方，夜走波密，受阻排龍大橋，夜宿通麥，過排龍?zhí)祀U(xiǎn)，遇塌方，夜翻色齊拉山，到林芝、八一，看尼洋曲，到工布江達(dá)，翻工布巴拉，過墨竹工卡，達(dá)孜，直到在車上遠(yuǎn)遠(yuǎn)的望見了布達(dá)拉，那聳立在拉薩市區(qū)正中間的雄偉圣殿，我回到拉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