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與四對戀人擦肩而過

    上午 8：15分

    陽光下的拉薩，風高云闊，天藍氣爽。人們都很開心地在大街上前行，帶著散淡的神情。手里晃動經(jīng)輪的喇嘛，臉龐被長袍映得通紅，綻開和太陽一樣的笑容。這日光城里的一切，到處被照耀得一塵不染的樣子，光亮亮地，閃著眼。于是很快，皮膚就健康得像當?shù)厝艘粯?，走在街頭，和燦爛的光線融為一體，明媚而沒有一點拘束。

    人力車到處都是，在北京中路上招搖而過，價錢便宜，騎車的人吹著口哨，黃銅色的馬鈴叮當搖擺著，一路童話般駛過路邊的溫州小店。

    平凡的幸福

    溫州小店很小，但每天早晨都有我的至愛早餐——油條茶蛋和稀飯。一對小夫妻和氣地迎來，那樣子像看見從外鄉(xiāng)歸來的家人，捧一碗熱騰騰的白米稀飯，操著軟軟的溫州語調(diào)說：“要不要來點兒咸菜？”

    從溫州到拉薩，這樣遙遠的路程，這對恩愛默契的小夫妻牽手而來，一臉的甜蜜和美滿。妻子美蘭只是輕描淡寫地笑說“嫁雞隨雞”。丈夫原來是溫州城一個大館子里的面點師傅，忽然有一天，身在拉薩的姑姑熱情招呼他們過來，說是有一個更大的館子要請人，他們也正想換換環(huán)境，就二話沒說地來了?？蓙砹艘院螅莻€大館子不知因為什么原因沒有開成，招來的人還沒上班就失業(yè)了。丈夫說，怎么過不是過呢！于是和姑姑湊錢在這里要了小小的店面，就賣溫州的小吃。因為在吉日旅館的對面，附近又是亞旅舍，來旅游的人都很喜歡來，生意有時很火，兩口子都快忙不過來了。

    年紀輕輕的美蘭喜歡穿印滿碎花的衣服，長著標致的瓜子臉，眼睛大而有神，簡直就是天生的美女。她非常愛笑，端起大海碗走路呼呼生風，渾身上下散發(fā)著西部女子的爽朗和大方。他的丈夫個子不高，總是在廚房里，偶爾走出來問問客人菜的味道，大顆的汗珠時常掛在他的額頭，美蘭就直接用自己的袖口給他擦汗。

    他們有時在廚房里說笑，雖然聽不懂說的什么，但從不斷的笑聲里面，能感覺到一種相濡以沫的幸福。

    下午14：20分

    經(jīng)過裝點輝煌的亞旅舍，不遠處就是開夜市的青年路了。青年路里那家小小咖啡店的露臺，鮮艷的波斯菊肆意地開著，紅黃相間的布簾子外，是藏味十足的小房子，顏色好看的墻，成為我們的背景。吃飄散淡淡酥油味的雪糕，和對面天臺上的那只曬太陽的可愛小狗一樣，攤開身，享受稀薄輕盈的空氣。

    溫馨蜜月期

    甘醫(yī)生是在青藏公路上認識的旅友。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和他的新婚妻子阿慧一起坐在咖啡店的露臺上曬太陽。他會給她叫一個香草味的雪糕，或一壺濃香四溢的奶茶，然后美美地消磨一個纏綿的下午。阿慧比他小整整10歲，在他眼里簡直就是手心上的豆腐，生怕她受了什么傷害。

    一起同行的幾名女子，一致共認甘醫(yī)生是最理想的丈夫人選——對妻子愛護體貼得一塌糊涂。他隨身帶著一個醫(yī)藥箱，里面有各種止痛藥、止吐藥、跌打藥、消毒棉花，甚至針筒和藥粉。過唐古拉山口的時候，阿慧開始了嚴重的高原反應(yīng)，吐得很厲害。甘醫(yī)生給她打針，為她套上厚厚的羽絨衣，然后一勺一勺地把藥水喂到她的嘴里。他們在車上緊緊相偎，儼然一對相依為命的患難夫妻。后來才知道，甘醫(yī)生讀書的時候就來過西藏，這一次完全是為了陪妻子，要把這么美的風景帶給她，作為他們的蜜月期。

    兩天后，我們終于到了拉薩，一切反應(yīng)都已經(jīng)過去。心有余悸的阿慧笑著說，如果不是有他，自己也不會敢來的。

    想象車上那一刻，阿慧熟睡在丈夫的懷里，一定是做著很美的夢吧？

    傍晚17：00

    許多四角的風箏飛上了天空，雖然簡單，但很自在。我呆呆地望著它們時高時低地飛，心情也無端地輕松得想飛。悄然等待著，等待落日的輝煌灑在大昭寺迷人的金頂上，讓天上的風箏和我的手，都可以沐浴在這樣的圣潔里面。

    夜色即將降臨，卻降不低人們臉上的熱情。大昭寺門前的兩只大狗，它們依舊悠然自得地躺在那兒，在來往朝拜的人群中，半瞇著慵懶的眼睛。

    嫁給一位康巴漢子

    季吉頗納的燈籠亮起來，照耀在里面的畫和照片上。門邊墻上貼著的，是一個關(guān)于漢族女人嫁給康巴漢子的故事，里面一定有很多動人的細節(jié)，只要看女主角那一臉幸福的笑容，就能深深感受到。

    廖勤就是這個故事的主角。47年前，廖勤是在馬棚里出生的，可是這并不能掩藏她的繪畫天才。上山下鄉(xiāng)，插隊落戶，回城當車工，宣傳干事，攝影記者……她一直背著她的畫板和相機，大自然的旖旎風光凈化著她。從1992年起，她已四次走進西藏，被這塊與天空最接近的凈土深深吸引。有一天她說，“如果我能留下來，嫁給一位康巴漢子，那該多好?！庇谑呛苄疫\地，圣湖納木措為她帶來了當雄草原牧民的兒子覺果；于是仿佛上天注定，她在藏北高原上找到了一生的愛情。為此她放棄了在成都優(yōu)越的生活，留在拉薩，帶著丈夫5歲的兒子格桑，成了藏族人的女人和母親。

    季吉頗納是廖勤開的畫廊的名字，藏語中是“春天使者” 的意思。她將會永遠留下來，留在這個溫暖如春的小屋里。

    深夜22：30分

    走進藏味十足的小酒吧“旅行者”，要了兩瓶啤酒，和別人一起在昏暗的燈光下著迷地看壁架上那一大堆旅游書，內(nèi)容全是關(guān)于西藏的。發(fā)現(xiàn)有太多值得去的地方，西藏的神奇，就在于無論你走到哪兒都會有截然不同的風光，永遠走不完。

    帶著一段情感離開

    小林和May是一對在旅程中結(jié)識的伴侶，他們的情誼開始于格爾木賓館的走廊里。一起上路，一起背沉重的行囊，一起在納木措旁露營，渡過一個個艱難或快樂的白天和黑夜。慢慢地，小林發(fā)現(xiàn)他的情感開始變化，他對May開始格外地留心和愛護，他肯定自己已經(jīng)愛上她。在到達拉薩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是一對形影不離的情侶。

    第二天就要離開了，我們一起在“旅行者”聊到深夜。他們兩人將坐上不同方向的飛機——小林的家在美國，他會先飛回廣州，過幾天后再從香港轉(zhuǎn)機到羅省。而May呢，她的方向卻是北京。在暗淡的燈光下，他們的手緊緊握著，卻沒有說什么道別的話，只是依然快樂地聊著這一段美麗的日子。最后我們相約，明年的這個時候一起去阿里。

    小林說，有了愛，這一路就完全不一樣了。當旅程結(jié)束，大家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切又會恢復(fù)原來的樣子，曾經(jīng)有過的感動和真情，不知還可以挽留多久？緣分多么奇妙，它可以讓兩個人從很遠走到一起，又可以讓他們在瞬間分離。

    后來小林在Email里告訴我，當他和May在貢嘎機場吻別的時候，他哭了。

    凌晨0：20分

    回旅館的路上，兩旁四方形窗戶里依然漏出來點點的燈光。一幕幕愛的鏡頭穿過高原曠遠稀薄的空氣在我的腦子里回轉(zhuǎn)，一切都那么純凈，那么自然和輕盈，那么真實和難忘。拉薩，這與我擦身而過，失之交臂的地方，因為遙遠，而顯得彌足珍貴。

    這一夜，半個彎月掛在了天上。星星雖然稀少，但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