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拜自然之神——馬年轉岡仁波欽

    鏡頭一 風漸漸大了起來，西邊的天空慢慢地飄來了烏云，地面上的積雪也多了起來。三個磕等身長頭來轉山的人走在前面，她們穿著厚厚的棉衣，從前胸到膝蓋以下系著厚牛皮做的圍裙，頭上裹著圍巾，只露出眼睛。我上前與她們攀談，得知她們是從獅泉河來的，準備用25天，以這種最虔誠的方式，完成她們馬年的轉山。

    鏡頭二 天是蔚藍，雪是銀白，沒有風刮過，一彎上弦月懸在神山上方的天空里。早上七、八點鐘的陽光被銀妝素裹的大地反射回來，晃得眼睛睜不開。一路轉山的人們也已經(jīng)很多了，可能有些人是天不亮就已經(jīng)上路了。大家稀稀拉拉地沿著雪地上一條被許多人踩出來的路，陸續(xù)向那望不見的，令人無限向往的卓瑪拉山口走去。

    鏡頭三 一個喇嘛打扮的人過來與我搭訕，原來他和另外幾個人是從四川甘孜徒步朝圣的。他見到我帽子上的防護鏡，一定要戴上看看，我也覺得有趣，給他留了張影，他略帶小心而又爽朗幽默地笑著說：“這個就給我了吧！”“哈哈哈……”我也回報以略帶稍許豪情的笑聲，拍著他的肩膀說：“這個的不行??！”他也不以為忤，笑著還給我。我又問他山口還有多遠，他像安慰小孩子似的說：“不怕，不怕！中午就到了?！?br>
    鏡頭四 在路過一個緩坡的時候，看到上面的雪地里露出幾塊石頭，有人在膜拜。我定睛細看，石頭上有兩個很大的腳的輪廓，喇嘛告訴我那是佛的腳印。

    鏡頭五 前面山上有一群人圍坐在雪地上生火煮茶，女人們厚厚的藏袍雖然像很久沒有洗過的樣子，但在陽光下襯著白茫茫的雪地還是非常得鮮艷，男人們則青一色的深色袍子。他們坐在雪地里開始大嚼風干羊肉或是用剛燒熱的酥油茶和著糌粑，清煙緩緩地飄起來，在不遠的高處消散在藍藍的天空里。

    鏡頭六 前方的山坡突然陡了起來，我和一對藏族夫婦一起向上爬，女的背后還有一個可能連話還不會說的孩子。翻過這山坡應該就是卓瑪拉山口了，我努力地向上爬，透過面罩大口地吸著氣，空氣異常的干燥，我的喉嚨很快就火辣辣地疼起來，鞋踩在被人踏硬的雪地里直打滑，而那一對帶小孩的藏族夫婦，卻如履平地般地向山口走去。山口處的經(jīng)幡已經(jīng)歷歷在目了，迎面而來不少苯教徒，也輕松地下山而去。在最后一段沖刺后，我也終于來到了向往已久的卓瑪拉山口，此處的道路被紅、藍、黃、白色的經(jīng)幡帶擋住，另一頭都系在旁邊的經(jīng)幡柱上。到了山口的人們興奮地高聲喊著什么，伸手拉起條條經(jīng)幡從下面鉆過去，圍著經(jīng)幡柱轉上一圈，跪倒在瑪尼堆前，以頭輕輕地觸它，嘴里念念有詞。然后取出自己帶來的經(jīng)幡，系在其它的經(jīng)幡上。風吹起經(jīng)幡，在藍天和雪地之間抖動著，就像是神靈與他的信徒之間的一種約定。一個香客在一邊的瑪尼堆前點起了桑煙，將飲料瓶里的青稞酒倒在上面，然后緩緩地站起身來，在手中捏起一把像是鹽一樣的白色粉末拋向空中，接著拋的是叫龍達的白色方型紙片，上面印著經(jīng)文和神像?？吹轿液?，熱情地教我像他一樣跪在瑪尼堆前祈福，一臉認真和虔誠。我照他的樣子跪在瑪尼堆前，用頭輕觸石頭，也許下心愿。

    鏡頭七 夕陽低低地掛在遠處的山梁上，柔和的金色光芒灑到轉山人堆起的瑪尼堆上，它們的剪影像是一個個跳舞的精靈。夕陽的光輝里從遠道轉山來的卡車緩緩地開來，車上的人臉上掛著風塵帶給他們的疲憊，但卻掩飾不住眼睛里的些許興奮和喜悅。大家忙著卸下行李，搭起帳篷，生火煮茶。在馬年的這個還帶著瑟瑟寒氣的五月，這個遠在天邊一樣的岡底斯山下的小小的塔欽就像遠古的傳說里一樣，好像變成了世界的中心。有這樣的一群人，他們用各自的方式，不同的語言，實現(xiàn)著共同的目標。他們不辭風塵勞頓，千里萬里來到這里獻上一份虔誠。

    鏡頭八 回頭望著夕陽最后一抹光輝中的岡仁波欽，山口處的經(jīng)幡在蕭瑟的晚風中不停的抖動，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一天的星斗開始從隱退的白天的光輝中顯出身來，我在寒風中拉緊衣服，走回茶館。坐在爐火邊，看著藏族普姆（小姑娘）不停地往里加柴，暖意從腳傳遍全身，疲倦也慢慢爬上來。今夜可以睡個好覺了，望著舔上來的火苗，想起那些帶著喜悅轉山回來的人，還有那些還在路上的人，心里默默祝福他們也能像我們一樣，完成他們的心愿和夢想。

    節(jié)選自《山野》